虽然我不豪华,也不是媳妇,还是被于晓琴拉近了她们的豪华媳妇团。
于大小姐罗太太大人有大量,早已把初见时受冷遇的前嫌抛之脑后,和米峰云郑燕儿打得火热,很快就成为了团伙里的中坚力量,经常组织个饭局啊活动什么的。
我对这个炫富比美团---我觉得这比叫成什么豪华媳妇贵妇团贴切多了---没有一点兴趣,之所以硬着头皮参加完全是为了合群。
俗话说,众口难调。尤其是这些个豪华媳妇们,都以挑剔娇气来显示自己的骄矜难养,不是省油的灯盏。点个菜几乎要比吃菜的功夫还要长,因为贵妇们七嘴八舌的且无一例外都表示喜欢吃素菜。
现在虽然生活条件好了,吃肉不再像我小时候那样是一件难得的奢侈享受,但也远未到弃肉从素的地步。一般人难得下一回馆子,当然要吃点好的了,好的是什么?不就是肉嘛。谁会花那么大价钱专门跑去饭店去吃一顿拍黄瓜?
可贵妇们齐刷刷的都要点素菜,这就让负责点菜的服务员很是为难。
“我现在闻到肉味儿就觉得恶心,尤其是羊肉!”吕强的媳妇儿刘三丽皱着鼻子说道,好像已经闻到了那股羊膻气,“吕强他们家天天就知道炖肉,熏得我身上都是那个味道。”
吕强是蒙族,爷爷以前也是市里的领导。吕强作为家里的长子长孙,深受爷爷的疼爱,虽然家里儿孙众多,老爷子又早退了休,还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想方设法的为吕强安排了工作。吕强从小在官宦之家长大,耳濡目染,在国土局混的如鱼得水,现在是工作经商两不误。
这位刘三丽我以前也知道,一直在商场里给别人卖衣服,打扮的妖艳夺目,经常逛商场的人大概对这位美女都有印象。听于晓琴说,刘三丽也就是一般家庭出身,只不过现在一跃飞上了枝头,身价当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恶心?不会是有了吧?”听王猫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人们都知道刘三丽早在婚前就已经和吕强住在一起了,甚至在吕强值班的时候,还偷跑去他们单位,一待就是一晚上,成为人们打趣吕强时的笑谈。
“讨厌!”刘三丽把手里的纸巾一摔,娇声道,“猫你还是一个大姑娘呢,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就算是‘二姑娘’,也不会连怀了孕会恶心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王猫道。
王猫是米峰云的同学,仗着是这圈里的元老,专门以挑战别人的底线来找存在感,对我们这些新入伙的尤其不客气,挨个儿挑衅,摸头皮软硬。
于晓琴和樊荣一样凭着显赫的家境和花钱如流水似的豪气,获得了王猫的免死金牌,剩下的我和刘三丽就成了她的主攻对象。
我还好,至少识些眼色,懂得收敛。可吕太太刘三丽正是妇凭夫贵扬眉吐气的时候,哪里按捺得主,所以屡被王猫讥嘲。
“我倒是想有呢!”刘三丽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婆婆早就念叨要我给他们老吕家生个长子长孙长重孙,我这真要是一进门就有了,我婆婆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吕强说了,我要能给他生个儿子,他就奖励我现金十万!我婆婆那就更不用说了。”
女人们都看不惯刘三丽那得瑟样儿,一个个背过身直撇嘴。
“李绘,你是怎么和于琴认识的?”郑燕儿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道。
“我和于晓琴是……”
我话未说完,就被王猫打断道:“人家叫于琴!你怎么老是于晓琴于晓琴的!”
我被这拦腰一棍打的晕头转向,一时怔在那里泛不上话来。
“这才显得我们俩亲吗!”于晓琴笑道,“我就是叫于晓琴,于琴是我的艺名。”
“你还有艺名儿呢?”郑燕儿笑道,“于琴和小琴都挺好听的。”别看郑燕儿不笑不说话,却没人敢对她造次。大家都知道她和米峰云的关系,也知道她对米峰云的影响力,据说米峰云连换发型买衣服都要征求她的意见。
“那罗建东平时叫你什么?琴琴还是亲亲?”马敏笑着说道。
“敏姐又开始不正经了。”于晓琴嗔笑道。
“我要正经了,我儿子是怎么来的?”马敏满不在乎的说道。马敏也是米峰云的同学,结婚没多久就离了,带着个儿子又当爹又当妈。
“你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樊荣一听不乐意了,“有儿子就是不正经?真要是这样谁还敢生孩子?”樊荣说起话来细言慢语的,嘴巴却一点儿也不让人。我就学不来她那股劲儿;眼皮低垂,眼风从眼角一瞥一瞥的看出来,嘴唇总像赌气似的绷着,一看就是从小娇惯出来的。
“哎呀荣儿!”马敏道,“你就别对号入座了呗!我这就是信口开河,你还真当真了呀?”
在坐的都是高手,像击球一样把冲着自己而来的影射毫不客气的反击出去,如果接不起来掉落在你这一方,在气势上就算输了。
只有我,只会一鼓一鼓的生闷气。你说刘三丽是太张狂了,被枪打出头鸟也算是师出有名,可我呢,缩在椅子上恨不得隐形,就这也逃不过,就连撩个头发抠抠鼻子也会招来一顿风凉话。
“你平时巴拉巴拉的不是挺能说吗?这会儿嘴哪去了?被王猫说成那样都不敢吱声,哑巴了?”回去的路上,于晓琴道。
我说我懒得和她计较。
“我看你就是欺软怕硬,就会欺负我和梅小亮!”于晓琴给了我一个大白眼儿,“王猫那种人,你如果一开始让她占了上风,她以后就会处处找你的麻烦,她算那颗葱啊,你怕她!”
我以前还老笑话于晓琴没脑子,现在看来,人家是术业有专攻,擅长在群体生活中斗智斗勇。我不行,我擅长的是单打独斗,爱说是挖心掏肺的畅谈心曲,还是横眉冷对一对一单挑,我都拿手。
“哎!我说你和梅小亮是怎么回事儿啊?一阵儿冷一阵儿热的,又怎么了?”
我说我们俩本来就什么事都没有。
于晓琴哼了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就作吧你。”
米峰云请客那天,我正好去银行有点事情,紧赶慢赶去的还是晚了。到了才发现梅小亮也在,挨着米峰云坐着,见我进来,淡淡的笑笑,十分的客气。
“李绘真是贵人事忙,每次吃饭都是她姗姗来迟。”王猫拿腔捏调的说道。
我咧了咧嘴没有出声。
“开始上班儿了吧?”米峰云笑着道:“李绘是有工作的人,和我们这些闲人当然不一样了。今天我们小聚,正好赶上小亮回来,也算是给他接风了。这段时间小亮不在,就像是少了多少人一样,觉得冷冷清清的没一点儿意思。”
“我们想他,他肯定不想我们。”郑燕儿笑道。
“哎呀!人家在外面游山玩水的才顾不上我们呢。”王猫笑道。
梅小亮斜着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懒散的笑着,和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王猫和刘三丽不知什么时候结成了统一战线,俩个人聊得一团儿和气。
见我一直不说话,王猫又道:“你们也学学人家李绘!人家那才是大家闺秀,笑不露齿。哪像我们一个个傻不拉唧的,又是说又是笑,没有一点女人味儿!”
“那你少说两句不就行了?”刘三丽道。
“咱们哪会啊!装也装不来!”
“你装也装不像!”刘三丽嘎嘎的笑道。
我只是低着头不作声。
唱歌的时候,我是最配合的一个,让我喝酒我就喝酒,让我唱歌我就唱歌。老天爷知道我多想成为一个人缘儿好的人,能和别人打成一片。
我没有什么拿手歌,唱什么全凭当时的心情,每当我处于某种情绪之中,和这种情绪对应的旋律就会自动浮现出来,就像电影里的配乐。
就像此时,虽然我很少听王菲的歌曲,但这首《催眠》的旋律还是在脑海里响起来,为我的落魄的心情伴奏。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
第一件玩具带来的安慰
太阳上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
从头到尾忘记了谁想起了谁
从头到尾再数一回再一回
……
……
身后传来一片起哄的拍手叫好声,我也随着她们使劲儿的拍手。
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双腿发软,我慢慢的走着,和众人挥手再见。
胳膊被人一把抓住,扯得我一个趔趄,我搂紧了身上的大衣。
梅小亮站住了,半响不说话。
我抬起头来,希望自己此刻眼神坚定,清澈如水。
“想和我说什么?”梅小亮问。
“对不起。”我说。
“别和我说这个!”梅小亮烦躁的说道。
在心里盘桓了那么些天的话,像小鸟似的扑棱棱的飞走,满心的感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一开始就是冲着老大来的是吧?和我们来往就是为了接近他,”梅小亮紧紧地盯着我说道。
我忙下意识的摇头,又停住了。
“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梅小亮笑了一声,又道:“这事儿不怨你,怨我,是我不自量力明知故犯。”
我拼命的摇头,眼泪像虫子一样漫过脸颊,又冰又痒。我抹了一把脸,梅小亮已经扭头走了。
过了好久,我才擦干眼泪,挪动着发麻的腿脚,回家。虽然还是委屈难抑,却觉得轻松了许多,好像哭过这一回,对梅小亮就算有了交待。
华永利过生日那天,我们正式搬进了新落成的办公大楼。远远的就能看见楼顶的巨幅招牌:润华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华永利的办公室在五楼东侧,我和小伟还有几个打杂差的小伙子在阳面的几个办公室,整个阴面都是华永利一个人的地盘儿。
里面不仅极尽豪华,还从省里专门请了著名的风水专家看过风水。房间里摆放的那些个山石字画,不单只是摆设,更是趋吉避凶的法器,不能乱动。办公室对着走廊的一面墙整个是用一方一方的巨型磨砂玻璃镶嵌而成,里面垂着错落有致的白色百叶窗,看着很有几分格调。
我很少进他的办公室,只是在上下楼的的时候朝开着的门里瞅一眼,里面一派云山雾罩。华永利烟吸的凶,他那边又人流不断,蓝蓬蓬的烟气能从走廊里冒出来。这人声和烟气也是楼下的人识别华老板在不在的一个标志。
五楼西区是梅小亮的区域,结构和这边相同。可能是彼此刻意回避着,所以,即使是在同一个楼层,我们两个却很少碰面。倒是和他新聘用的那个据说也是主管财务的美女经常见。
新楼空旷,我们这边都能听见美女妖娆的高跟鞋音。长的就更不必说了,小脸儿巴掌大,小腰一手掐,脸上抹的白是白红是红,鲜艳分明。
美女管我叫“绘姐”,虽然小伟他们也都是这么叫我,但被美女这么一叫出来,还是让人觉得一阵不舒服。是,美女是声音娇俏笑容甜美,但我真心不觉得她能比我小的了多少。
“绘姐!”这天我和小伟正准备和华永利出去,美女紧走几步过来说道。让我怀疑她是不是一直就在走廊里徘徊着,就为和我们这边的人打个照面。
“美女。”我咧嘴道。
“哎呀,绘姐!”美女嗔了我一声,又忙向华永利打招呼:“华总,出去啊?”
华永利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脚步没停的下了楼。
我心里暗笑,说了一声先走了,就跟着也下了楼。
后来才发现,美女叫我姐也不是别有用心,而是礼貌。在她口中,除了“华总”和“我们梅总”以外的所有人,一律统称哥,姐。张猛哥,伟强哥,军哥,连小伟也被尊为小伟哥,害的小伟被吕强他们这一通取笑,说什么叫‘小’啊,我们哪里小?以后吕强他们见了小伟都叫‘伟哥’。小伟刚二十出头还没对象呢,再见了美女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虽然美女一朴真心,我对她却总是热不起来。不是我计较,我现在已经释然了,毕竟人孩子初来乍到,称哥道姐的也算是一种态度,无可厚非。
是我道行浅,有的人就算交往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对我来说,有两种人是怎么也熟不了的。一种是一眼看上去就脾性不合的,一种是半路认识的。而这位美女是两者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