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夏天。
十四岁的萧爱华和比他大五岁的堂哥萧爱民坐在东郊野坟坡最矮的一棵老椿树枝干上,阳光打在哥俩的脸上,相当刺眼。萧爱华眯着眼睛拨弄着手里的弹弓,萧爱民右手中指食指间夹着一根大前门,眼看着烟快烧完了,萧爱民狠狠的又吸了一口,手指一弹,将烟头弹落树下。
“二哥,真不能带着我一起?”萧爱华低着头,没有看萧爱民。
萧爱民手搭在萧爱华肩膀上,什么话都没说,摇了摇头。
萧爱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猛地抬起胳膊把萧爱民的手打开,叫道:“萧爱民,你就是不想带我出去,你有种现在就走把,走了就别回来了,谁稀罕!”说完,萧爱华身子一跃,跳到地上,小跑着离开了。
“这孩子脾气越来越暴了,老萧家怎么就没出过一个老实孩子?”萧爱民看着萧爱华一路小跑的背影,很无奈的发出一声苦笑。
萧爱民是萧爱华二叔的儿子,萧爱华还有个大叔和小叔,大叔家和萧爱华家的关系不太融洽,小叔家里的孩子又比萧爱华小了好几岁。所以萧爱华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跟在萧爱民后面玩,萧爱民在东郊的半大混混里也是排的上号的,萧爱华一直把所谓混的不错兄弟很多的萧爱民当成自己的榜样,希望将来可以和自己的二哥一起打天下,可以将大叔家里的萧爱国比下去。
年少不懂事的萧爱华哪里知道社会的险恶,社会也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混。
那一年,十九岁的萧爱民经朋友介绍去了深圳,再没有回来过。
也是那一年,萧爱华肩膀上多了一只血红色的火凤凰,一把砍刀砍出了在同龄孩子间的名气,萧凤凰的外号在九五年几乎传遍了整个东郊半大孩子的耳朵。
九八年的时候,十七岁的萧爱华在东郊的名气已经比当年的萧爱民还要大了,萧爱华一句话,就有三五十个同龄混子赴汤蹈火。萧爱华凭的什么?凭的就是他够义气够狠够处,他曾经为了一个跟着自己玩的小弟,只带着三个人就冲到在学校很有名气的张长伟班级里,当着包括上课老师在内的所有人的面,用一根铁链子差点没把张长伟砸死,张长伟后来在社会找人要修理萧爱华,据说双方约了架,虽然没有人亲眼看见那场架。但是再后来,比萧爱华大一届的张长伟看到萧爱华都会躲着走。
萧爱华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混子,但萧爱华也一直相信知识可以改变人生,所以一直以来,萧爱华的成绩在学校里从未落下过前二十,在班级里也基本是前五名。
萧爱华的优异成绩是他一直没被学校开除的主要原因。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萧爱华也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县里念高中,萧爱华考上的是县二中,还算不错。最起码在东郊那一片考上县二中的绝对不超过三十个,其余的孩子大多数都是考上最差的三中或者干脆辍学打工了。
去县里的前一天晚上,萧爱华请自己最好的三个兄弟到家里通天黑地喝了一晚上酒,萧爱华的父母都在外面打工,一直是七十多岁的奶奶带着他,老人管不住孩子,就随他野了。
那天晚上,外号铁蛋的张化龙哭着对萧爱华说“爱华,我铁蛋脑袋瓜子笨,考不上高中,不能陪你一起去县里念高中,你这次去那边念书要好好的,别让人给欺负了”。外号三毛的刘德把自己攒的零花钱包在一块麻布里,一股脑儿全部塞进了萧爱华的兜里,总共三十多块,三毛比较内向,塞钱给萧爱华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但萧爱华知道他的情,情领到了,话不用多说。外号大熊,身高一米九三的刘武喝多了后,直接抱着萧爱华不松了,差点没把萧爱华给勒死。
总之,在萧爱华开始自己高中生涯的前一晚,萧爱华和自己最好的三个铁子嗨了一整晚没有睡,相比于上学,果然兄弟还是更重要一些。
第二天凌晨,一夜没睡的萧爱华直接坐上了去县城的车,铁蛋三毛和大熊目送着他离开,就在这三个小年轻的不远处,萧爱华的奶奶佝偻的身子颤颤巍巍的,老人家抹了抹眼泪,站在三个小年轻身后,默默的看着一直不听话的小孙子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