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稳稳心神，道，“我以前确实有个学生叫孙旭超，因为盗窃实验器材受到过处分，他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因此跳楼自尽了，不知道赵院士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
从哪里听来的？当然是掐算出来的了。赵毅未成元神，道行不深，很多事情只能推算个大概，有些关键的事情干脆连个轮廓都推算不出来。不过江楚此人与赵毅因果纠缠不深，再加上只是回溯过去，并不推演未来，所以赵毅推算起他的过往来还是行有余力的，把黑材料搞了个一清二楚。
赵毅道，“贫道虽然不才，却还懂的一些问卜揲蓍，趋吉避凶的法门。江院士刚才所说与贫道推算之事有些出入，还请江院士为贫道解惑。”
江楚站起来佯怒道，“赵院士你欺人太甚了吧，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一个学生的名字，就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可没功夫陪你闲扯。”
“江院士心虚乎？”赵毅笑道。
江楚转身要走，赵毅继续道，“欲走乎？”
江楚愤而回身，“你！”
“恼羞成怒乎？”赵毅故意把“乎”字拉的很长，引得大家偷偷发笑。
江楚气呼呼地坐回位置，仔细想想，自己那件事做得好像没留下过什么把柄，定是赵毅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在这里抛出来诈唬自己，自己万万不能上当。
想到这里，他顺顺心气，“赵院士，你在这件事上跟我一再纠缠，我要是再不分辩，恐怕别人还真以为我做过什么亏心事。我一世清名，不能被你几句话就毁了。今天我就和你把这件事辩个黑白，如果最后你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诽谤的罪名你是逃不掉了，咱们法庭上见！”
会堂偏门处，张钧带着一个警察模样的人悄悄进来，向赵毅比了个“OK”的手势。
赵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江院士可以讲一讲事件的经过吗，贫道随时补充。”
江楚松了松领带，喘口气道，“可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孙旭超是2057年考的我的博士研究生，我见这个小伙子头脑还算灵活，就留他在实验室给我做助手。没想到他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迟到早退不说，写的论文更是狗屁不通。我治学一向严谨，有鉴于此我就推迟了他的论文提交，让他回去重写。他不但不思悔过，反而在实验室大吵大闹，影响极其恶劣。”
赵毅摇头道，“江院士，恕我直言，贫道所知与你恰恰相反。众所周知，导师拉来项目让研究生做，收入全归导师，这在联邦学界早已成为公开的秘密。只是一个好的导师总能让研究生学到些什么，而坏的导师则完全把研究生当做廉价劳动力。更有甚者，某些道德败坏的导师会向学生索贿，如果学生拒绝，就动辄以延迟毕业相威胁。
至于你江大院士，在这方面更是佼佼者，视学生如牛马，每个月只准休息一天，请假以小时计算。越是优秀的学生越不让毕业，因为毕业了谁给你赚钱呢？
你所带团队有七八个导师，这些导师所带的硕士博士加起来有六七十人，他们能不能毕业尽数操之于你一人之手。你大权在握，自然高高在上，对学生动辄辱骂，别的不说，被你压榨到退学的研究生就有九人之多，听说有一个博士甚至十年都毕不了业。
至于其他的比如骚扰女学生，带女学生出去吃饭陪酒，这种事情更是数不胜数。有学生在网络上揭发你，却被你打击报复，最终非但毕不了业，反而因为被你陷害，替你背了项目资金亏空的黑锅，至今身陷囹圄。网络上所有的负面消息都被你用关系给压了下来，不得不说，在投靠权贵这一点上，你的水平在整个学界都是数一数二的。”
“你血口喷人！”江楚大怒，转而对于邵年道，“于院长，赵毅在公开场合恶意中伤同事，我建议暂时取消他的院士称号，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于邵年脸色阴沉，他对江楚的为人也有所听闻，只是江楚虽有院士称号，但本职工作却不在科学院，所以他无法调查核实。他深信赵毅绝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所言只怕不虚，所以他强压怒火道，“这件事暂且存疑，稍后再做公论，江院士你接着说你那个学生的事情。”
江楚虽然兀自愤愤不平，但不得不接着说道，“剩下的事情很简单，孙旭超被我推迟论文提交以后，心怀怨恨，加上他整日挥霍，手里没钱，就打起了偷盗实验器材的主意，只是他的盗窃行为正好被监控系统全部拍了下来。我念在他还年轻，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就没有报警，只在学校内部处理了一下，没想到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竟然跳楼寻了短见。”
“不好意思，在这件事上，江院士所说与贫道所知的情况仍然有很大出入。”赵毅看着江楚道，“江院士也不用急着反驳，我刚刚请刑侦专家李京朴警官去公安部调出了孙旭超自杀后的案件存档，大家可以一起看一下。好在自从天幕建成之后，全联邦所有的案件资料无论大小，都要将电子卷宗存入其中，这才让我们有了一窥当时真相的机会。”
李京朴就是浩劫前安全部“907”专案组核心成员中唯一的那个警察，长期在刑侦一线工作，经验无比丰富，给逃亡中的赵毅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作为安全部的一员，开始配合起赵毅来。
天幕是联邦科学院中心存储器的名字，这是全世界唯一达到NB级别的磁盘阵列存储器。要知道，在50年前的2013年，全球数据总量只有4.4ZB。存储容量单位是以1024的倍数递增的，ZB之上是YB、BB，然后才到NB。也就是说，天幕的容量是2013年全球数据总量的两亿多倍！这么大的存储容量中分出极小一部分用于云储存，就足以应对联邦政府的日常需要了。
李京朴将调出的录像资料输入投影仪，会堂巨幕上显示出清晰的画面，可以看出这是在生物实验室中，一个年轻男子抱着个大号药剂箱慢慢往外走，一路左顾右盼，确实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
江楚冷笑道，“证据确凿，赵院士，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药剂箱里放的是UZ42生物药剂，每克售价3700联邦币。”
每克3700，看这药剂箱的分量怕不是得值个上千万，这算是盗窃数额特别巨大，如果报警走法律程序，孙旭超被判个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肯定没问题。这么说来江楚对他进行内部处理确实是仁至义尽了，有些被表象蒙蔽的基地市居民甚至在网络上力挺起江楚来。不过大部分基地市居民还是相信赵毅，毕竟录像是赵毅这一方拿出来的，不可能后面没有说法。
李京朴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江院士，先不要急着下结论，这段录像在普通人看来确实是证据确凿，但在我这种老刑警看来，却是漏洞百出。”
守着电脑看直播的基地市居民们闻言都是精神一振，果然还有逆转！今天这院士评选看得真是一波三折，本来以为是个科教纪录片，后来赵毅上场硬生生给改成了神话片，现在看来，这是要往悬疑推理片发展啊，良心大作，绝对是赵大导演的良心大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