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广袤的草野,向来人迹罕至。而现在,血,到处都是血!借着不断闪过的电光,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血液随着雨水在坑坑洼洼的草被上分流又汇流,形成一洼又一洼的血水坑。
在这一片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已经躺着几百具尸体。他们的面容多是伤痕累累,血迹斑驳,无法辨别,唯有样式相近的衣服尚能辨认几分。虽然衣服都已经被划破了数道裂痕,并且沾上了血水,但依旧看得出衣服的黑色衣料,其上绣着光芒四射的太阳图案。太阳图案数量不一,颜色也不尽相同,而衣服裂痕之中还在不断溢出的血液将太阳图案染成了一轮轮血红色。
在诸多尸体的中间,一个中年样貌的汉子伫立着,左手抱着一个婴儿,右手握着一把杀人不沾血的绝世凶兵。从远处看他,他宛如一尊睥睨天下的死神。此时的他面无表情,唯有双眼中透射出一丝愤恨。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损了很大一块,露出了布满血痕的背脊。
他低头望了望自己怀中熟睡的孩子,看着孩子略带微笑的肉嘟嘟的睡脸,眼神却又变得那般的怜惜。下一刻抬起头,他再度看回眼前的残迹裂甲,眼神又再度带着一丝愤恨。
夜空中的乌云更加的浓厚了,变本加厉地向地上投射闪电,雷鸣声也是震耳欲聋。
最后几个还勉强站着的血衣褴褛的敌人身体僵硬地看着他,目光中含着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可惜,恐惧从来不能将人从死神的手里拯救出来。一道亮光闪过之后,又几具尸体倒下了。尸体的目光在滂沱大雨的洗刷下涣散,最后一丝恐惧也随之而去。
发出了最后一击,汉子并没有回头再看,怀抱着孩子,迈着踉跄而坚定的脚步向前。孩子似乎睡得更熟了。
北风吹起他披散的长发,他紧了紧怀中的孩子,不让风把雨水吹进去打湿孩子。不过似乎是多此一举呢,雨水在即将靠近孩子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蒸发成雾了。尽管如此,汉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依旧惯性般地紧了紧怀中的孩子。
“孩儿,就快到了,就快到了。”良久,一句喃喃之语从汉子的口中发出,却被雷雨声掩盖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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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还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今早却已是晴空万里,凉风习习,不热不燥,这样的天象在以往的初冬时节实属罕见。
一大早得知昨晚城主夫人产下一对龙凤胎,百姓们就将此等稀罕事归于孩子身上,纷纷议论这是怎样的天意。不过很快就传来一则好消息,城主大人下令免除了今后一年越州城境内全部的税赋。百姓们对此喜闻乐见,一致认为公子千金的到来是天赐吉祥。
不说越州城的百姓们如何兴高采烈地歌功颂德,却说城主府内此时正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从卯末辰初起,罗家宗祠外的广场上就已经零零散散地聚集了一群人。他们通通穿着族服,装扮礼仪从头到脚可是挑不出一丝差错,因为他们将要参加的是家族三大集会之一的洗礼。
洗礼,顾名思义,就是类似于净身沐浴的仪式。这个仪式的对象是年内的新生儿,一般一年举行一次,时间就是除夕那天的早上。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家主孩子的洗礼是要单独进行的,时间就在孩子诞生后的第一个早上。这是家主的特权。
洗礼不只是让孩子净身沐浴、取名入族谱那么简单的事情,其中有一步仪式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对新生儿进行家族祈福,觉醒家族血脉。所谓家族血脉,其实就是一种修炼天赋。这种天赋主要体现在对自身家族功法的修炼适合度,有利于家族的传承。
祈福觉醒的过程是长老们一起施展家族功法,将具有家族特性的法力汇聚成原气并且笼罩在新生儿周围,具有家族血脉的孩子会自然而然地吸纳原气直至饱和,然后原气与身体融合,自行觉醒。每次凝聚的原气都是一定数量的,平均分到每个孩子的话,有时候那些饱和度极高的孩子得到的原气往往会不足。家主的特权就在这里,家主的孩子吸纳原气可以直接到达饱和度,若是幸运,达到饱和度后突破上限也并非不可能。
而今天——十月廿四日的早上,罗家家主的特权将得到第五次行使。
但是现在已经接近巳时,家主罗成人呢?家主仍旧不见踪影,那些在宗祠广场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族人可是心生不满了。虽说无人敢大肆喧闹,但是这么多人的牢骚一齐发出,也是传到了长老们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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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廿四日凌晨时分,夫人袁氏生下一子一女,早早地就休息了,她的身旁是两个孩子。罗成心里总是想着事情而睡不着,就披了衣服走出房门,吩咐守门的丫鬟几句后便到书房批改昨日没看完的公文,希望以此分散某些情绪。
临近黎明,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罗成叫来人进来,进来的是一个年纪不过二旬的青年,正是城主府的管家罗青。此人真是年少有为,如果其背后的故事写下来又是好几页纸呢。
“何事?”罗成的目光从案台缓缓转移到罗青,不怒自威。
“家主,李家家主来了,还受了重伤。”罗青微微躬着身子,回答及时却又不失恭敬。
“他在哪?快带我去!”罗成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也难怪罗成紧张,李家与罗家、袁家同列九州大地三大修真家族,彼此间又是世交。而且,李家家主李成与罗成自少年时便是莫逆之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抵足而眠亦是常事。虽说自从二人各自努力当上了自家家主,来往见面的日子少之又少,但是彼此的交情并没有就此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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