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目睹的一切在艾莉莎心里造成不小的震撼。所以虽然她眼睛看着电视的爱情喜剧片却一点也笑不出,面对着一桌美味的食物也显得兴趣缺缺,食不知味地小口小口慢慢咀嚼。强迫制止大脑去回忆那些残忍片段,却无法克制全身不停地微微颤抖。
她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我怎能事不关己的待在家里都不去看她...,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愧疚感让她想探视赖朝香。艾莉莎像是不经意地脱口而出的说:
「明天一早去看看她吧。」
这话来得突然又带震撼性,让他们都吃了一惊,呆愣地朝着她看了一会儿。沐风率先点头开口:
「是该去看看她。」
再着,牧杰也跟着点头,说:「嗯,那我们就一起去吧。」毕竟她的失踪─他脱不了责任。
他们都要去,晓蓝也只好跟着去。她不太想去的,一边嘴角往下撇,叹了口气。
这晚,沐风安排艾莉莎和晓蓝睡在主卧室,也就是妈妈和叔叔的房间,他和牧杰则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半夜沐风进来巡视了艾莉莎一次,牧杰也巡视了一次,恰巧都被晓蓝醒来发现到。
她佯装熟睡中,听其脚步声往她的另一边走去,接着脚步声停止,过了约莫两分钟,其脚步声开始往回走去客厅,她稍眯起眼偷看了一下,看到沐风帅气修长的背影。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又听到脚步声走进房间了。那脚步声还是跟之前一样只往她另一边走去,然后停止了...,最后也开始往回走,不过,在晓蓝眯眼偷看发现是哥哥牧杰时,她突然觉得很火大,抓起自己头后面的枕头就朝他的后脑勺用力地丢去。
「唉约!」牧杰低声惊叫了一声。
抚着头转过身一看,一个套着和被子同花色的枕头掉落在地上,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枕头还好好的压在艾莉莎的头后面,如此,凶手呼之欲出,牧杰眯起双眼看另一侧...他妹妹若无其事地翻身呼呼大睡。
坐在牧杰开的丰田yaris的车里,由于大家的心情莫名地很混乱,遂都变得沉默寡言。秋天的晨光被乌云遮蔽天际显得一片灰蒙蒙,路旁的树木毫无朝气的随风洒落一地枯黄的残叶,街上的人们没有元气而缓慢地摆动着四肢,感觉很沉闷。
艾莉莎此时心中泛起阵阵不安的涟漪,被赖妈妈婉拒了还要去看好吗?她会愿意让我们去探视吗?见了面要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她会有什么激动的情绪反应呢?尤其是她现在应该还为了前男友的事不谅解我...
是自己的愚蠢过失,就算被骂被赶也毫无怨言,但愿她能心平气和地给个解释的机会。
车子暂停在附近,四人来到了赖朝香的家门口,发现艾莉莎的导师已经面色凝重地等在那儿,同时也发现四周变得很安静,没有小孩的嬉闹声,没有左邻右舍三姑六婆的闲聊声,甚至连鸟儿虫鸣声都听不到了。有生命的都静止了。
在导师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点个头时,来开门的是一位和导师年纪差不多的男子,他脸上毫无光采垂头丧气的看着他们,在导师表明自己身分时也一声不吭,只是用手示意「进去吧」。
客厅的窗帘是拉上的因此很阴暗,有人在喃喃自语,最后走进的那位男子在他们身后打开了灯光,这才发现赖妈妈瘫坐在靠走廊墙的单人沙发上,有如失了神的,口中念咒似的不断地重复:
「唵咈咶啒鲁摩诃般啰很那冔...」
他们完全不知所措。
男子无声地带领他们走进走廊最里边的一间小房间门口,然后颤抖地伸手...
他仿佛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门。
如同野兽般的声音开始嚎叫,同时像被什么东西附身的扭曲面容倏地映入眼帘,瞬间夺走了他们所有的感情和情绪。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气。
无窗的小房间好像是一间储藏室,壁上亮着一盏小日光灯,里面有张单人床,床上有着凌乱的被子,她半坐半躺着被警用手铐铐在那张床的床头竖立的铁条上,空气里充斥着恶臭酸味和腐败味。
他们胆颤心惊地瞪大眼。她对他们龇牙裂嘴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吼。
导师的表情震惊到整个呆掉,呆呆地张着嘴巴。
根本无法直视赖朝香的脸,现在的她已经成了他们完全不认识的人了。
「贱货!你们做了什么我都知道,狐狸精、狐狸精──!」
与其说她是说话,还不如说是惨叫,赖朝香瞪大神色疯狂的眼睛。
太过害怕的缘故,大家都噤若寒蝉。
只稍作停留,男子一边不停地流泪,一边挥手向他们示意「出去吧」。
他们无意识的移动着双脚,精神恍惚般的退出了赖家。第一次离地狱这么近!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东西支配了她的灵魂,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果然正在脱序崩坏中,难道是世界末日的征兆?
「那是什么东西?...是属于我们人类世界的吗?怎会有这种事?」牧杰仰望天,喃喃说。
沐风沉默,他的神情似乎正在沉思。
艾莉莎做不出任何反应,无法动弹,想哭了,然而不知为何却哭不出来。
原本只属于两人的彩色假期为什么无端被卷入了恐怖的黑色灾难?
所以,晓蓝哭了。
他们以为她是因为赖朝香的遭遇而感到悲伤。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他们受到强烈的震撼,对任何事物全都失去了兴趣,生命变得没有了活力,热情已全然消散无踪,开始变得神经紧张。
艾莉莎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有空她就念书,每天专注于学业上,写功课、预习复习课业等等。她没有心思交朋友,很少主动跟人说话,而且讨厌引人注意,只想躲在人群的阴影里。
导师一连请了好几天病假,再出现时是一脸病容,完全没有往日的神采,话也变少了。
某个早上的早自习时间,教室里闹哄哄,听说有转学生要进来。
同学们的雀跃心情,教室里的吵吵闹闹,一点也没有渲染到艾莉莎的冷淡心情。
很多同学拥到窗边探头,看到高大魁梧的男转学生伶著书包跟在老师后面。
男转学生环顾班上同学,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等老师安排座位后便走下讲台。
「新同学对学校对同学都还很陌生,为了帮助他能早点适应,我想就由...艾莉莎同学来当他的导游,希望你们相处愉快。」导师说着,对她投以意味深长的眼神。
艾莉莎感到头晕目眩,膝盖发软,一脸「为什么会是我?」
「老师偏心喔。」一个女同学简短而尖锐地说。
「转学生超lucky(幸运)。加油加油!」一个男同学说,声音中带着轻浮的笑意。
转学生没做反应,对眼前吵杂嘻笑的同学们视若无睹一般,像是听不见他们七嘴八舌的谈论声。
在当天下午时,艾莉莎从抽屉里拿出下一堂课要上的课本时,一张放在课本上的纸条掉了下来,那是一张对折的纸,她打开一看,是用黑色原子笔写的,字迹像是男孩子的。
「我知道妳做了什么。」
艾莉莎陷入了恐慌,随即无意识地捏紧纸条塞进口袋,她不知道写纸条的是谁,不知道他所谓的「知道」是指什么,不知道这个人有何意图,难道是她犯了禁忌!莫非要惩罚她!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作用,艾莉莎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偷窥她,带着欲望的视线。
在放学时,艾莉莎变得特别小心,有人走在她身后走了几分钟,她便开始怀疑该不会就是放纸条的人。怀疑之后就逃也似的冲回家,她因为恐惧而回头看了好几次,不过身后似乎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这天平安无事地进了家门,松了一口气。
艾莉莎从收到纸条起开始窥视窗户外面的情况。至此她变得多疑多虑一副忧心忡忡。
她没有朋友可以商量,和父亲之间的对话不多,印象中都只是关心她的课业会随口问个几句,介于关系更是冷淡的阿姨之间─她也不能找沐风帮忙,她甚至没有考虑找牧杰。
隔天早上,艾莉莎带领着转学生到下一堂课要上的电脑教室途中,听到同学间的对话:
「这本『猎杀女巫』我看完了,你要看吗?」
「是怎样的故事,先说一下?」
「故事发生在欧洲的中世纪,...看得见鬼又能跟灵界沟通,他们就称之为『女巫』,在那时候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女巫行动,在古代都会被处以上吊或者活活烧死、煮死,不知道到了现代的今日,会如何处置...枪毙或者是电刑、注射毒液...总之也是死刑,...很恐怖。」
顿时,艾莉莎冷汗流满全身,同时视野猛然变暗,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剧烈的绝望充满全身,当场蹲了下来。
她不是女巫,到死都不会承认,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人、动物的事,除了那件无心之过。
连对植物她都小心呵护。应该说不论有生命或没有生命的东西,她都尊重并爱惜。
就只是因为看得见,可以跟灵界沟通,便要将她处以极刑...
若如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一样死了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那她可能愿意选择结束被诅咒的人生。可是,不论是绞刑、火刑、枪毙...的死亡都是充满极度恐怖与毁灭性的伤害。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从小父不疼母不爱,还要在表姑妈家受尽欺凌...。她有好多怨言。
艾莉莎嘴唇颤抖着,四肢发软,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有同学走近想扶起她,然后她感到自己的脚瞬间悬空...
在所有同学们的注目之中,她被转学生抱着穿过半个操场,抱进了保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