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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风雨后

万丈身躯经过不知多久痛苦的挣扎,产生的变化即便凭肉眼也能察觉。

人们心中重又点燃了希望,面面相觑,却没人真的敢于上前。适时,走出了一位带动勇气的人,黄金狮子惨兮兮、血淋淋走出人群。

金色的头发不再那么耀眼,显得颓废,可是那双眼睛依然那么神采奕奕,充满了无穷的勇气与战意。然而人们视线更多则注视在他的肩膀,血淋淋的肩膀,骨肉分离的肩膀。

大帅失了臂膀!

“一群废物!”

黄金狮子突然的怒吼驱散了刚刚升起的恐惧与胆怯,许多人发现了他身子在轻微抖颤,却聪明得没有出声。事实上他们都很聪明,明白这时需要勇气,智慧,并不能取代勇气,更生成不了勇气。

仅剩的那条臂膀高高举起,手掌握拳,宣誓一般吼道:“抬起你们的脑袋,握紧你们的双手。你们要记住,就在你们身后,是你们的子孙、城邦!谁肯愿意与我共同进退!”

沉默了仅仅一息,吼声汇聚成了浪潮,吹起了最前方他的头发。阳光下,金色与红色交相辉映,如战神一般,烙印进每个人心中。

或者无数年后,仍然流传着一个故事,金发独臂的战神,领着无数人杰英豪,为了身后的子孙与城邦,唱响了一首血与泪的战歌。

他们踏步向前,整齐划一,与黄金狮子同步。抬起了头颅,握紧了双手,血液在这一刻沸腾。许多人眼中积蓄着泪水,似在回忆自己漫漫人生中的温暖时刻。

炫目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分出了不同的色彩。相隔着万里的宏伟都城,百姓们站在城墙上,眼里积蓄满了泪水。

在他们头顶,巨大的冰晶组成镜片,能够相隔遥远而看到战场。那些嘶吼,黄金狮子的咆哮,清晰的传入他们耳朵,入了心灵。即便是最渺小的人,这一刻也爆发了最大的潜能,绽放着自己的光辉。他们做不到什么,只能隔着镜面,疯狂呐喊助威,泪水洒落下城墙,仿佛成片的雨点。

无数人点燃自己照亮昏黄天空,血与火的战歌在此时达到了高潮。巨龙的咆哮渐渐示弱,身躯变得迟钝,不再那么有力。红色的能量被人们用双手剥离,化作尘埃。

这场战争究竟埋葬了多少人,断送了多少生命,恐怕一片海也无法填补。

世上有许多人就是这样,只需要一个带头,便能激发出无限潜能。他们的潜能亮如星辰,阳光在此刻也无法与之相比。

距离最是接近巨龙的宇凡,身体被各种力量撕扯、拍打。法力凝聚又被打散,反反复复不知几个轮回。似乎带动了某种独特的规律,渐渐身体不再疼痛,温热感自肚脐传遍四肢百骸。

努力睁开的缝隙让他很清楚自己所处环境,凶险得几乎没有机会。他就那么浮浮沉沉,漂流一般,不知多久。许多力气又生出来,同时,耳旁响起了比巨龙嘶吼还要震耳的呐喊,听着有些熟悉。

从浑噩的记忆中找出了来源,黄金狮子?

突然,宇凡聚散无常的法力不再被打散。就像石子落在海绵上,只会下沉。

神念不自觉深入身体,落入视线的是一扇门,门前一尊卧佛。当初自己冲上境界,到了这儿便不得不止步,这尊卧佛很奇怪,与佛经中不同。除了安详,隐隐传来不怒自威,仿佛睡着的神明,惊扰不得。

再度来到这儿,感觉上已然有了不同。不再望而生畏,底气上充足许多。况且,这不过是冲击境界上的阻碍,并非神明。

神明,在无数典籍中,也不过是生命修炼至极限的表现。生命生而平等,可以敬,却不能畏!

神念具象化作身体,抬步向前走,心中波澜不起。

就是那么简单,走过了卧佛,推开了大门,进了一片新的天地。

来不及看个清楚,神念便在引力作用下上升、上升,直到脑海,双眼几乎同时睁开。

近在眼前的庞大身躯,令他本能打出了一掌。本能运转起了最适合的法门,注入最适当的力量。

一掌!

驳杂、烦奥,闪烁金光。

佛门大手印。

魑魅魍魉都要退避,最纯净的圣洁力量,刚好克制那负面能量。

凝聚浑身法力的一掌,金光璀璨,说是手掌,形状更像是一尊升天卧佛!

“轰!”

巨浪带着宇凡滚出不知多远,过大的响声导致他两耳短暂失聪,神念也是浑浑噩噩,有些后续无力。

踉跄站稳,来不及擦去发丝滴落的血水,巨龙的身躯依然扭打着靠近。风压下身子显得很迟钝,举步维艰。

体修者强悍的身体力量与积蓄着的无限潜能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爆发!

宇凡不再沉默着应对,天空响起了他的怒吼,充满了战意与愤怒。既然不能退避,那就战吧!

血液在沸腾,法力在嘶鸣,每一条肌肉宛如绷紧的弓弦,整个身子低伏,像是一头受伤更为凶残的野兽。

如鹰的眼眸平静看着寸寸接近自己的巨龙,然而他心中却在想着,究竟多久自己没有酣畅淋漓一战。这种让血液都要沸腾燃烧的感觉,似乎距离自己那么遥远,直到这时,又一次复苏。

犹记得,当初自己如一头蛮荒凶兽,面对着黑鳞马,面对着鹏鸟,面对着远古战魂。那之后呢,越来越压抑自己,周遭让自己没得选择般隐忍,出手开始有了顾虑,有了猜想,仔细想来,却是在对自己的怀疑。

只是一个刹那,彷如一场大彻大悟。

宇凡抬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拳头毫无保留的朝前平推,循着风压下无法更改的轨迹,轰击在了巨龙血红的身躯。

只见一层波澜自手指开始传递,到了手臂与肩膀衔接处,突得爆开。血液从无数毛孔直接飞出,像是一朵美丽烟花。

浑身散架般倒飞出去,终于因为引力作用开始下坠、下坠,直至与地面撞击,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激起浓稠尘埃。

“咳咳”

因为严重的伤势以及周遭浓稠尘埃,导致肺部异常难受,呼吸显得有些困难。在他的感知里,右臂已经失去了所有感觉,甚至他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着右臂。但至少自己活下来了,难道还有什么比活下来更值得高兴的吗?

他笑了,咧嘴笑了笑。这******不变,见惯人性黑暗的脸庞,终于在此刻不再那么稚嫩,有了种名叫成长的味道。

凭着左臂匍匐起身,仰头望着天边那条巨大红龙,以及那些数不尽的光点。那些光点亮如星辰,多么像是人性中最值得推崇的那一面。

“轰隆!”

一道粗大的雷霆从天际垂落,银蛇似得,勾勒出无数复杂怪异的形状。

“下雨了。”一滴雨水落到了他的嘴唇,顺着缝隙入了嘴巴。尝着有些甘甜。

这时他才想起,在荆州似乎从未见过雨雪天气,处处荒凉苍茫。这时落下的雨水,象征着什么?

取出最后一壶泉水饮下一半,剩下的如同雨水洒在了他的身上。伤势在刹那愈合,生命力蓬勃无尽。

“锵!”

宝剑出鞘,他要重回战局。

流光一半划过了天空,宝剑切割下沿途一座山顶,百丈大小却像石子般被宇凡托在了手心。凭它顶住了袭向自己的风压,狂风一点一点磨平着山顶,也使他慢慢接近着巨龙。

握着的宝剑,自主颤抖起来,两者连心,自然感受到了主人激昂战意。

“助我!”宇凡突然吼道,同时已蹬出了一步,脚掌这时恰到好处被一只手掌接住。

两人并不认识,或者只是点头之缘。但在这场战争中,他们需要能够生死相托,能够心有灵犀。显然他们做到了,最凶险的一刻,对方近乎本能的伸出了手掌,使尽力气将他再次往前推。

速度一点一点加快着,但他或者其他人似乎都忘记了,这场战争本身的敌人并非是巨龙。如今的局面是在无数巧合拼凑下,成形的。

理所当然,不死皇朝的人要阻止,哪怕他们已然兵败如山倒。可是积蓄千年的血仇哪能忘怀,他们义无反顾的夹在了巨龙与大军之间。

“给我滚!”

长剑穿越时间与空间,在无数光点衬托下,斩落了对方头颅,然后毅然决然,以更加坚定的姿态向前、向前。

“小子,老夫来助你!”

黄金狮子的声音从身下响起,金黄色的狮子突的出现在了身后,狮子的咆哮好像推力,帮助他再度提高了速度。真正成了看不见的流光,穿梭于无数星光。那一抹流光中,隐隐闪烁着一抹绿泽,生命的力量呼之欲出。

极速中的宇凡,眼中世界已然改变,周遭景色变得如琉璃,人们的动作显得迟钝。再看巨龙,仔细地眯起眼,会发现那副看似无坚不破的身体,暴露着太多弱点。只是因为它的强大,很好的掩饰着,以至于人们只能盲目劈砍,甚至期望于自爆。

当他的剑,裹着无数人的期望,在绿色光泽的带动下,如一道旋风不断劈砍在巨龙正中心位置。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劈砍了多少下,只知道绝不能停下。在之前的无数自爆下,巨龙已然露出了疲态,他断做不到关键一击,却愿意在那之前尽可能磨平艰难。

力总有用尽时,无法违背的真理,令他攻势渐缓,最终悬停在巨龙之上。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在不知多少下劈砍后,化作了汗水,流淌过皮肤。

眼中闪过一道强势的坚毅,毅然决然收回悬空的法力,脚掌落在巨龙身上。

用着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看着被自己砍出的清晰痕迹,“我知道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我只求这一次,将力量借于我。我不想死,你也想继续沉睡,那么我想这会是一个不错的交易。”

“嗡”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浓郁的绿色,穿过肚子那层阻碍,落到了剑身上。反射的绿光,穿过天际的白云,照亮了宇内,那份希望,带着绿光透过冰晶落入百姓的眼里,让他们兴奋的呐喊起来,挥着手臂带动了泪水。

宝剑翻转,跪伏着并且忍受着强烈负面能量侵蚀的他,却迟迟没有下手。

他在等!

此刻绿光很浓稠,前所未见的强烈。但却不是最强烈,他知道,青铜棺没有告诉他什么,那只是口棺材,即便有了灵性,也只是口棺材。它只会做出些类似本能的事情,之所以帮助宇凡,诚如他所说,是因为要沉睡,需要一个好容纳地方。

双眼近乎充血,泛着红光,难以撼动的坚毅中,多了些暴戾情绪。呼气逐渐粗重,变成了喘息,身体每一寸肌肉开始痉挛地抖动,没人能想象他所正在经历的痛苦,究竟多么难熬。

“呼..呼..啊!”

夸张的根根竖立的头发,让他看着像个疯魔,手中的剑就像碧绿玉石雕筑,美丽又充满了勃勃生机。

那一瞬间,当宝剑终于刺入了无法撼动的巨龙的身体,绿光顺势而入。蚕食着无数负面能量,就像那些金色小龙所做的。

万丈龙身逐渐萎靡,变作了千丈,然后是百丈。这个过程很缓慢,几个昼夜,人们趁机灭杀了最后那点余孽。然后自觉守候,期望目光并未因时光而消退,偶尔的余光瞥向那个跪伏着的拿剑青年,心中的钦佩无需诉说,因为每个人都在那么想。

九。

这个数字自古神奇,好像自创造就蕴含了某种道理。

九个昼夜,巨龙已经不再挣扎,它的灵性早已被掏空,成了只剩下些许能量躯壳,而这躯壳不久之后也将化作尘埃落入地下。或许百万个年头后,因为某些契机,它们会重新变作一条小龙脉,给予大地足够的养分。

睁着的眼睛在第三个昼夜失去了神采,又在第九个昼夜重复生机。宇凡虚弱得甚至提不起宝剑,就那么要向侧面倒下。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掌摁住了他的肩头,然后是一张熟悉不过的脸孔。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以及无限喜悦,他无力地昏睡了过去。

下了九天的大雨,这时恰当的停了下来。乌云驱散,露出了藏了九天的太阳,笼罩着荆州与每个人心头的大阵已经散去,阳光洒落,人们贪婪地享受着阳光带给他们的温暖与生命,告诉着他们,依然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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