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以后,李芳在一个二线城市找了一份工作。工作忙碌而充实,平淡自在,周而复始,两点一线,偶尔会去商场看看。
一天,在大街上遇到了王梅,寒暄过后,王梅说:“有两年不见你了,去我哪儿坐坐吧。”
“好啊,能碰见老同学真是太高兴了,一直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这下好了。”
王梅没说话,拉着李芳来到她住的地方。和别人合租的两居室,简单、干净,进门左手是卫生间,中间是走廊兼客厅,尽头是厨房连着阳台,两侧是卧室。推开左手边的卧室,是王梅的私人领域。靠墙是一张双人床,床正对窗户,中间摆放一木衣柜。
“坐吧,怎么样?还行吧?”王梅拉着李芳坐下,笑着说。
“不错啊,学校那会儿,你就一直说想要个独立的房间,现在实现了。”
“今晚,就在这儿住吧,好久不见了,好好说说话。”
“我们在一个城市,这么近,一直都没发现。”
“我这儿能做饭的,走,去做饭吃。”
两个人在王梅的小厨房,炒了个尖椒土豆丝,拌了个黄瓜,一人一个馒头吃的津津有味。
饭后,两个人躺在王梅的床上,往事如潮水般袭来。
“咱们同学你都有联系吗?”李芳不知道王梅在想什么,便先开口问。想当年,李芳进大学时,第一个认识的就是王梅,也一直把王梅当好朋友,就算是自己喜欢的,只要王梅要,她都会给。只是,后来,走着、走着,就变了,两个人越走越远,即使毕业,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一个联系方式。
“以前都有,现在联系的也少了。”王梅平躺着,没有看李芳。
“是啊,越来越少了,都各有各的事了,我联系的就更少。”李芳感叹
“全国各地的都有,有回老家的,有去大城市的,有干专业的,大部分都转行了。”王梅看着天花板,数着这些同学的去路。
“听说白军结婚了,你知道吗?”王梅侧着身,看着李芳。
“这么早啊,他那不正经的样,找了个干什么的?”李芳故作镇定,大脑里浮现出送白军时,白军那种让她不解的眼神。夜太黑,王梅看不到她的表情。
“呵呵呵…听说是他老家那边的,上学那会儿我还追过他呢?”王梅冷笑一声,故意说。
“你两还有故事啊?怎么没告诉我?”李芳惊奇,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真不知道你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还是知道装不知道?”王梅坐了起来
“什么?”李芳也坐了起来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白军喜欢的是你?”王梅反问
李芳没有说话,往后靠了靠。难道是真的,可是,那时我根本就不懂啊。不懂平哥哥为什么会离开我,也不懂白军的呵护。
“上学那会儿,有人说学校附近有下迷药的。是那种开着面包车,在人不知不觉中就把人带走了,醒来的时候就在野外了。听说为此,有个女生还退学了。你总是一个人去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白军就跟着。你从来都不回头看,他就在你后面。有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树下,一坐就好几个小时,白军就在树上唱歌。有的时候他还带着吉他,提前到那片桃花林,看你走近的时候,就开始唱,全是唱给你的。”王梅回忆着,看看李芳。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唱歌的那个是他。”李芳咬着嘴唇
“你后来还知道,可他一直都不知道吧。那个时候看到你们在广场上晒太阳,真的是很嫉妒,嫉妒两个神经病的与众不同,其实你们两个真的很像,大半夜想起跑步,就满操场的跑,想晒太阳,就顶着烈日晒。半夜想吃饭,黑灯瞎火的起来找吃的,吓的人以为闹鬼了。”
“晒太阳的结果是中暑,后来还病了好几天。”
“白军常常给咱们宿舍打电话,有时候是唱歌,有时候是讲鬼故事,有时候随便说两句。每次都谁也不找,但那个声音我太熟悉了。电话打来,无论是谁接起来他都随便说几句就挂掉了,但每次都会问一个问题——你们舍人都在吗?记得有一晚,都十点多了,你忽然出去了,我不放心跟出去,看到的是他也去了操场。”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着抬头向前跑。”
“他总是问我关于你的事,看到你高兴他会问,不高兴也会问,会叠纸飞机,写着一些话,落在你的头上,被你撕的稀碎,丢进垃圾桶,看都没看一眼。我一直很高傲,见你第一天就捉弄你,嘲笑你村里来的,说我爸开的宝马送我来的,你竟然信以为真。以后的日子,你把所有的汽车都叫做宝马,白军说,有一天他会让你看到真正的宝马。慢慢的,我开始喜欢他,而你我的关系却远了。越喜欢他,就越讨厌你,这大概是人的天性吧。”
“那个时候我心情不好,你知道的,跟大家都没过多的交集。甚至说过,我没有朋友之类的话,信中的那个人抛弃了我,全世界都塌了,我讨厌所有人。”
“是啊,你心情不好,他也心情不好,我都怀疑你们上辈子是不是双胞胎。他说高考前他喜欢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开朗、活泼、外向、时尚,可是他表白以后,那个女生说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高考,高考后再说,他以为是拒绝,难过了好一阵子,成绩也下降了。于是,高考志愿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上了大学,他认识了你,时常逗你,看到你他就很开心,因为你很简单,心思也全在你身上。后来,他那个高中女生通过同学多方打听,找到了他的地址,给他写了信,告诉他其实她也喜欢他,只是当时不想影响高考,没想到还是影响了。所以你看到他写信,他反应才那么大,着急的收回。他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紧张了好一阵子。看到你写信,他想偷看来着,但最终没有。我倒希望他看,也希望你和那个从未露过面的男人在一起。甚至觉得,不管他是什么,能把你带走就好。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好奇。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
“告诉他?大学那几年,他们一直有通信,我问他怎么选择,他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而现在他有喜欢的人,何况,那个时候不懂感情。他说说不定李芳真是不知道,她那么单纯的人,需要再努力一点点,知道了,或许就能发现我的好。我问他为什么不看看眼前呢?比如我,我也对你很好啊?他说花儿太多容易花眼,弱水三千,只能取一瓢。”
“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你不跟他说明白?你也可以跟我说啊。”
“还要怎么说,我多么高傲的一个人,他竟然当我不存在。除了问你的事,他总是离我很远,眼睛一直在你身上,连你挂科,他都陪着。毕业实习的时候,你到处跑,他也跟着你到处跑。”
“他不是一直在那个大公司实习吗?”
“听说简历都是跟你一样的,只是换了个人信息,你说是不是老板都被他感动了?”
“我…”
“可回学校拿毕业证的时候,听说他跟那个高中女生在一起了。他被那个女生感动了,却看不到我,就是因为你。我问他是真的吗?他说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最近你有听到这首歌吧,那个时候他就这样说,现在是流行歌曲。怎么唱的来是——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
王梅一个人靠着墙,抱着膝盖,仰天唱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睡着了吗?”
李芳躺着,没有吱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现在王梅都没有放下,而自己又何尝敢说是放下了呢。爱变成恨,美好化为悲哀,有些人会选择报复,而有些人把它藏在心底,轻轻一碰,疼痛难忍,折磨了自己。这一点,王梅和李芳是一种人。
“你怎么就不知道回头看看呢?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心狠?本来什么都不懂,还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王梅数落着
“还说我是你朋友,好朋友,你怎么可能会不懂,我喜欢他,我问过你的,可是你什么都没说,你也看不到。”
“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却不看看我。为什么?对你真的是爱也不能、狠也不能,真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而他呢?走近我,却忽视我,我狠,连狠他都不知道吧。可是,老天爷干嘛又让你出现?朋友和爱人之间,我选择了爱人,只能放弃你这个朋友,女人都是这样的,你明白吗?你是明白呢还是不明白?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王梅抹着泪水呐喊
李芳的心很痛,眼泪早已淋湿了枕头。
“我现在有男朋友了,他对我很好,可你怎么还是一个人?”王梅有点得意,有点失落。
“曾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却让我心痛。”
“你爱的那个人呢?怎么不去找他?”
“我忘了,他失踪了,你连他的城市都不敢去。世事难料,你就是这么一个人,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却我行我素,不可一世。”
“面对你,我就像看见他一样,那个留在心里的痛,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又要这么残忍的揭我的伤疤。”王梅自言自语的说着,发泄累了,看看李芳的背影,满眼难受。然后,背对着李芳,和衣躺下。
良久,李芳听不到王梅再说什么了,便起身,穿衣。王梅听到了,却没有出声,流着泪,闭上眼睛。
李芳推开门,一个人走在夜幕中。天上繁星闪闪,街上空无一人,偶有车辆经过,灰暗的路灯是那么的耀眼。李芳坐在路灯下,泪水模糊双眼,“从来没想过,王梅竟是因为白军远离我,直到现在都根本不想跟我联系,也不想看到我。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大家不都是朋友吗?那个时候我只以为这群男生不过是看我好玩,逗逗我而已,把我当朋友或者是妹妹。爱情,我根本就不懂,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有平哥哥以外的男人。送白军离开学校的时候,他的话也只是让我当时纳闷了那么一会儿。”
“白军,你过的好吗?曾经总觉得身后一直有个人在守护着我,我以为是自己的信仰,也许是一个人的爱”李芳回头看看,街上空无一人。落寞,失望,难过。
“老天保佑你,一定要过的幸福。”李芳闭着眼睛,站起来,仰头走在大街上。
“那个时候,平哥哥是我对外界所有美好的幻想,他说他不是陈世美,我信了,因为他说的我就信,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别人,从我的世界路过了,成了过客。我的美好梦想破灭了,人也塌陷了,找不到新的幻想,封闭了自己。其实,白军你带给我很多快乐,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不管我说什么,发什么脾气,你都不会怪我。我以为我有真心朋友,我以为一直这样就很好。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我同时失去了两个朋友。离别的时候,我以为你选择了别人,就像你唱的她比我先到,我真心祝福你们。你老说我不在乎,可是人的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人的选择也不止一种,幸福是种感觉,需要自己营造,自己感受。”
“在王梅心里,我就是个害人精,离的越远越好。可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等了平哥哥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来看过我。直到现在,我甚至都希望他能来看看我,我想我也一定会再接受他。可是他不会来的。他会去看任何朋友、同学,却不会来看我。白军你呢?照顾我,呵护我,却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跟我表白过,明确的告诉我,你喜欢我。靠猜吗?明知道我不擅长猜别人的心思啊。”
“姑娘,你怎么了?后半夜了,赶快回家吧,家人会担心的。”一个大叔骑着自行车经过,扔下一句话。
李芳没说话,抹抹眼泪,深呼吸,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家是港湾,是停靠的地方,李芳爬上床笑:“我曾做过无数个梦,反复在现实上演,而白军你,却从未走进我的梦。大概你都不会记起我这个人吧,或者就如王梅一样,希望我彻底消失在你们的世界?”
这晚,李芳做了一个梦,梦中白军笑着走过来,李芳问:“有什么好笑的?”
白军说:“看见你就想笑”
李芳问:“为什么影视剧的结局都是圆满,感人的,而现实却往往很残忍?”
白军说:“那是人都想要好的结局呀,不想失望,设想的就是美满。”
李芳说:“没有失望,哪儿有希望啊。你美满吗?”
白军说:“OK呀”
李芳笑笑,转身一个人低着头向森林走去。
白军喊:“哪里危险,你去干什么?”
李芳说:“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