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李芳都下意识的盯着手机看,觉得它会响,可它一直就是没响。陌生的城市,又只剩下一个人了,越长大越害怕孤单。一个人生命中会出现多少过客,有多少会被记得,又有多少人匆匆一闪而过,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明明白白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电话铃声响起,老家的区号,不会是老妈吧,有两月没给家打电话了,打一次也不方便,总是打到别人家,再麻烦人去喊老妈,等半个小时再打回去。老妈怎么打电话了?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喂”
“芳啊”
“妈,真是你啊。”
“是我,是我,我跟你说啊,咱家按电话了。”
“真的吗?这是咱家的电话?”
“是啊,这不你们都在外面,老麻烦人家也不好,就按了一部。”
“就是,按上一个方便。”
“你吃啥了?”
“外面吃的”
“屋里潮不潮啊?”
“不潮”
“把被子拿到外面晒晒太阳,女孩子怕潮,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
“天冷了,就给自己填件衣服。”
“恩,你吃了吗?”
“刚做好,要吃了。”
“吃啥了?”
“炖菜”
“我爹呢?”
“你大丫头要跟你说,给你,早就等着要说了吧。”母亲应该是把电话给了父亲,一边瞪着父亲,一边将话筒传给父亲。
“芳啊,吃饭了吗?”
“吃了”
“冷不冷啊?”
“不冷”
“多穿点衣服”
“哦”
“我吃饭了,挂了啊。”
“好”
每次母亲的电话都是这几句话,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不停的重复着,说的次数多了,李芳也不辩解,不解释,只是恩、哦、知道了的答应着。
父亲一直都是那个蹲在边上听着的人,偶尔凑过来说两句,都是重复着和母亲同样的话语。然后,心满意足的挂掉电话。
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子女平安、健康,别冻着、饿着,其余的别无所求。
母亲习惯于守候,父亲则是默默的付出。有些事,总是很多年以后,才知道真相。
接完电话,李芳想起,多年后,母亲描述父亲送李芳上大学时的那些情形。那一夜,母亲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一直想着,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带?带了什么东西,够不够呢?钱放在那儿了?父亲倒睡的踏实,因为知道,明天一天都不能睡觉,今天晚上必须补好精力。
那一日,父亲把李芳送到宿舍,安顿好,不让李芳出来,自己说是去找住的地方。李芳没有在意,因为大脑里的父亲无所不能。可是父亲,并没有去什么公寓,也没有住什么旅馆,除了车票钱,父亲把剩下的所有钱都留给了李芳。
父亲一个人从宿舍下来,黑灯瞎火的,绕了几圈,才走出校门口。从校门口一路询问,走了很久才走到火车站。在火车站一直等到天亮,才等到那趟回家的火车。
坐了一天火车,走了一个小时山路,到进门时,父亲这一路上,颗粒未进。
“你晚上吃什么了?快给我整点饭吃?”
“你这小气鬼,一路上不知道吃饭吗?”
“就剩了五块钱饭钱,看见卖苹果的,就买了苹果。”
“苹果也能吃啊”
“你喜欢吃,你吃,先端饭去。”
“真是的,一路上你爷俩吃啥了,拿的饭钱呢?能全吃完了。”
“给丫头留下了,怕她不够花。”
“拿的生活费呢”
“我知道”
父母对话的场景视乎就在眼前,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父母从来就没让子女觉得自己穷。当家的话,也不过是穷人的孩子自小学会了干活,学会了生活。
“你说你爹是不死心眼啊,剩下五块钱,不坐车,不吃饭,买几个烂苹果回来。就不想想磨坏那一双鞋多钱,那可是买的新鞋,几天给我整坏了,你说是不死心眼!”
李芳不知道说什么能表达心情,只好强忍泪水,默默无语。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李芳和徐平站在村口,一股大风刮来,徐平挡在李芳面前。风过去了,徐平捂着眼睛不停的揉。
“平哥哥,你怎么啦?”李芳着急的问
徐平说“刮进眼里沙子了”
“我包里有纸”说着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徐平。
“赶紧找个对象吧,相信会有人替我爱你的。”徐平忽然抬头,盯着李芳。
“是吗?”
“你父母会担心的”
“那是我的事”
“芳啊,你一定要幸福。”
“肯定比你幸福”
“那就好”
“再见”李芳满肚子气,扬长而去。
“你终究还是说了再见”徐平背靠大树,仰望星空,忍住泪水。
李芳看到那颗老树,正是当年送徐平进城时,李芳自己站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