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了躁动,李芳警觉的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蹑手蹑脚的蹭到门口,提着心,侧耳听。还好,只是路过的行人,大概是天亮了,李芳松了一口气,心里开始盘算着,该何去何从呢?恐怕用不了多久,工人就还会过来的,可到时候开门一看,这老板不在,老板娘不在,会不会被激怒?就算不开门,这冲动之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举动。现在看来,只有大街上是安全的。想到这儿,赶紧钻出办公室,拉上卷帘门。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流浪,路过一个又一个小区,经过一条又一条马路,走的累了,停在公园门口,公园里人很少,偶有跑步的,绿油油的树木迎风招展。李芳想到一句话,叫做背靠大树好乘凉。忽然又笑了,自己从来就没想过要依靠谁。尽管一直以来都是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走路,可是从不想依靠谁,去做什么。可此刻的大树,真的好伟大,想借它的肩膀靠一靠。藏在大树中间,蹲在树下,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流泪,越想越不痛快,索性放声大哭。哭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如果是在夜间,走进公园的人,一定会觉得阴深恐怖,即使是大白天,也够吓人的。
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鼻子不通了,也没有力气了,可心里的气却通了,心口也舒服了。其实有的时候,哭不是软弱,是心里情感的宣泄方式,能哭的出来,说明只是失望。等到伤心难过到没有一滴眼泪,那就是绝望了。
仰望天空,湛蓝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透过树叶的缝隙,阳光洒向大地。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太阳依旧会正常升起。只是随着季节更替,有早有晚。随着天气变化,时有时无。人也一样,是事就会过去,只是是好还是坏而已。
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吐一口浊气,生活还是要继续。盘腿坐下,深呼吸,醒醒鼻子,告诉自己,没什么过不去的。也许自己多想了,没想的那么糟。也许自己神经过敏了。就算没了工作,可以重新再找。也许吕哲只是刚好有事,不方便接听而已,没有什么事。也许张兰哪儿可以收留一下流落街头的朋友,是问题就总会解决的。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是准确到吓人。
冷静下来,李芳才明白,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还是只有张兰,这个朋友,虽然极不愿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是,也无处可去。这些年,一心只想的好好工作,挣钱,分担一下家里的重担,却从来没交到什么朋友,也不懂得如何经营、维系一些关系。
电话拨了出去,听到的只是“嘟嘟”的声音,张兰也没有接听。李芳苦笑,真要做乞丐了吗?平时不铺路,现在好了,怎么过河?自从张兰换了住的地方,一直是张兰过来住。而这段时间李芳住在打印社,张兰也很久没出现了。而李芳不管公司大小,事情大小,就只知道,全身心投入工作,每天也就是忙忙忙,从来就没去过张兰现在住的地方,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也许真的应了自己常说的那句话,常说要去流浪,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过那种潇洒日子。眼下看来,马上就要实现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李芳靠着大树,抬头望着大树,心想,这棵大树就不错,晚上藏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人管吧?正打算跟大树彻夜长谈呢,聊聊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路,可是,张兰的电话打了过来“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平时也打啊”
“都是我给你打电话,你还舍得给我打个电话,不是,你怎么了?听这声不对啊?本来不想给你回了,也没什么事。可我家老戴训我了,说万一有事了,我一想也是,还是问问吧,你没事吧?不会真有事吧?”
“那个,我打印社不能住了”
“怎么啦?和老板吵架了?还是老板不怀好意了?”
“不是”
“那怎么回事,是他们让你去住的?搬过去了这又不让住了?什么意思啊?”
“不是,是有工人要钱,闹事。”
“哪来的工人呀?不是,就一个小的打印社吗?三个人还雇了工人?骗谁呢他们。”
“我也不知道”
“那你现在在哪儿了”
“公园了”
“你还有心情逛公园,心真大,那我去找你玩去。”
“那个,我过去找你吧,我想往你那儿放点东西。”
“放东西啊?”张兰迟疑了一下,拉长声音说。
“是啊,这不能上班了,东西一下也没地方放。”
“行,那你过来吧”
李芳不知道张兰租的是什么样的房子,方不方便住过去,只好先放点东西,先过去看看。可是,张兰也说过,戴维那边的房子,她那些东西都放不下,所以张兰才和李芳合租房子的。虽然李芳明白,张兰是怕李芳多心,为了帮忙,故意那么说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一点担心。
按照张兰的指引,李芳倒了一次公交,一个小时后,出现在张兰的面前。
李芳红肿着眼睛,沙哑着嗓子。见到张兰的时候,没看张兰的眼睛。勉强笑笑问:“你今天没上班?”
“辞职了,干的没意思。”
“哦”
“那你住哪儿了?”
“还在打印社了”
“多吓人啊?晚上工人没去店里吧?你们那老板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是自己揽的活,没要上前,给工人开不了工资,我也不清楚。”
“那你这算是放假了?”
“哦”
李芳边走边观察,从马路上下车,跟着张兰两人就走进了村子里。有平房,有二层住宅,沿着土路走了有半个小时了,还没到张兰住的地方,李芳已经绕迷糊了,回头,都有点找不到回到马路上的路了。
张兰看李芳回头看,不停的四处观看着,说:“好找,就一条路直走就行,马上就到了。”
“哦”
张兰住的房子是上下二层的自建房屋,院子里,从大门过道进入,四面都是房子,中间的院子铺着红色的砖,衬的白色的墙面显得很干净,明亮。
张兰和戴维租的是底层一间房,中间靠墙摆的一张双人床,靠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放着锅碗瓢盆。靠后墙立着一立柜,柜子上面堆着纸箱子。
“随便坐啊”
“你两租平房了?”
“是啊,这离他上班的地方近,每天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了。”
“哦”
“那你有什么打算啊?要不就先在这儿挤两天?”
李芳迟疑着,不说话。眼泪在眼角打转,像决堤的河,控制不住。
“再找工作呗?有工作经验,好找。”
“你不明白的,你说我这是什么命,为什么会这样?”
“你就是高高在上惯了,一直都被捧着,一遇到点事就哭,摔下来一次怎么啦?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连个朋友都没有,落难了都不知道去哪里?”
“我都不是你朋友了?哼…”
“不是,我,呜呜……”
李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知道委屈的哭,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像是看见了希望,像是放下防备,痛快的放松一下。张兰背对着李芳,气呼呼的坐着。
就这样,李芳哭着,张兰看着。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先在我这儿住着,下午我和你把东西拿过来,再做打算。”
“你说这是不是真是人的命?”
“是啊,人的命。”
“难道我非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吗?”
“要成仙呀你?我做饭吃,吃了咱两去拿东西。”
张兰煮了两碗面,李芳只吃了一口。两人回去打印社,门锁着,门口有砸碎的酒瓶碎片,已经不见人了。张兰四周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两人开门进去,拿了行李箱,也就一个箱子,李芳已经收拾好了。张兰又顺手拿了枕头,脸盆。两人挤着公交又回到了张兰的住处。
李芳躺着,张兰也没再多问什么?包括那个神秘的吕哲,难道此时,他不应该出现吗?
李芳躺着很快就睡着了,像回到了家。如果换做以前,和人家两口子,挤在一张床上,她怎么也做不到。可是经历一些事,就想通了。没那么多规矩,老家人,不管家里来多少人,不也就是一个大坑上睡吗?哪来那么多说道。何况,现在是流落街头了,有个住的地方,已经是万幸了。工资没发,就算发了,还的省着存着。怎么办?只好如此凑合几天,到拿到钱,尽快找了工作,再搬家。
戴维回来后,张兰说:“李芳住咱们这儿了”
戴维:“哦”了一声,也没问什么?应该是张兰递了眼神。
三个人,一张床,李芳蜷缩在床的一角。梦中梦见了吕哲,以前从没这么清晰的看清他的脸。
梦中,吕哲介绍朋友给李芳认识。说:“这是我媳妇,我们要结婚了”
朋友却问:“换女朋友了?不是那谁吗?”
吕哲轻笑:“没有啊,一直就一个。”
朋友说:“那不是嘛,来了,那个,不过还是这个漂亮。”
李芳疑惑着,看着迎面走来的女人,却看不清脸。
回头看吕哲,吕哲也不见了,留下李芳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漆黑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