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得从老把头的过世讲起,浩瀚神秘的南海,就是我们的故乡,把头是我们疍家人对经验丰富的渔民的敬称,老把头身体一向健康,但自打那天他出海回来,就跟整个变了一个人似的,嘴歪眼斜,目光呆滞,我们渔村里的老人说,老把头得的是癔症,就是出海打渔的时候碰上了一些脏东西,把魂魄给吸走了,至于到底是什么脏东西吸走了老把头的魂魄或者老把头究竟遭遇了什么,已经随他一起进了棺材,我们永远不能得知了。
老把头有个孙子,年龄跟我相仿,叫孙满堂,是老把头家的三代单传,为了博个儿孙满堂的彩头,所以给他起了满堂这个俗气的名字,老把头下葬的那天,满堂哥哭的稀里哗啦,要不是我搀着他,不知从出门到下葬得摔几个跟头,疍民虽然背靠大海,但没有海葬习俗,更没有火葬,自古疍民讲究水火不容,所以坚决抵制火葬,仍然沿袭着传统的土葬。
满堂哥早年丧父,按疍家规矩,女人是不能出海的,所以满堂的母亲只能在家做些活计,于是打渔养家的重担就落在满堂的爷爷老把头肩上,疍民的生活本来就十分清苦,随着近几年渔业资源的枯竭,有时候下十网都打不上一星半点的海货,因此也就只能把船往更远的深海开去,最好的海货都在一片神秘的海境中,那地方不归任何国家管,属于公海,也正是因为无人管理,所以危险重重,我们疍家人把那片海,称为灰色海域。
孙满堂的出海经验虽不能和他爷爷相比,但也算渔村里一等一的好手,远海没人敢轻易去,那里除了一些让人匪夷所思,无法解释的事情之外,还有惨绝人寰的海盗。但近海终究是没有多少海货的,满堂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日渐捉襟见肘。
兴许是看孙子和儿媳妇混不下去了,老把头在阴历八月十二的晚上,给满堂哥托了一个梦,说日子实在过不下的时候,就到坟地把祖宗的坟头扒开,孙家太爷爷那辈儿,海运发达,曾在祖坟里埋了些宝贝,这些宝贝足以够满堂娘俩支撑个一年半载。
按理说,挖自家祖坟这种事情,是断然不能干的,但终究人穷无志,满堂第二天就带着锄头大中午的跑到坟里,把祖宗的坟挖了,果然挖出了两个大金碗还有两个大金锭,特别是那俩碗,一个雕龙一个刻凤,满堂的娘说这俩碗是当年太奶奶陪嫁到孙家的嫁妆。
孙家世代都是出海好手,满堂在自家祖坟里除了金碗和金锭,还挖出了另外一个诡异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才有了后面传奇般的故事,那个东西是一幅地图,一幅用海猴子皮为原料手绘的地图,我和肖大川围在满堂哥房间的桌子前看热闹。
大川是我发小,他问我:“哎,肖霆,这地图会不会是藏宝图?”
这张图不是什么藏宝图,而是一张绘制于明朝的鱼窝子图,问啥是鱼窝子?鱼窝子就是随便一下网就能上来极品海货的地方,而且世世代代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孙满堂如获至宝,可把他高兴坏了,有了这玩意儿比多少个金碗金锭都要管用,他就合计着我们仨一起出海,直奔鱼窝子,只要知道了鱼窝子在哪,以后根本就不愁日子过不红火。
我指着地图上离鱼窝子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个红圈子圈着的海岛。
我说:“满堂哥,这片海,我相信咱仨都曾去过,鱼窝子的地方确实有点背,咱没找到过,不过地图上标注这里有个海岛,这么大个岛不至于没人看见过吧?可是这地方确实没岛。”
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疍民,海图就在脑子里,这地方确实是没岛的,地图上怎会无缘无故的多出来这么大一座岛屿?分析来分析去,大川说这地图是明朝时画的,兴许那时候有岛,后来海洋的地质发生变化,比如海底沉降之类,把岛给沉下去了。我说有岛没岛的,等去鱼窝子打渔的时候,瞅一眼不就知道了,地图上还明明白白标着岛屿的名字,黑龙岛。
黑龙岛的传说疍民都知道,说是南海上空有黑龙盘旋,张牙舞爪,翻云覆雨,凶神恶煞,突然被雷劈了,从天上掉进海里,化身为一座巨大的岛屿,这岛是有灵性的,时而出现在茫茫的大海上,时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这些都是传说,没人见过黑龙岛,更没听说过南海五十多个渔村有谁登上过黑龙岛。
一想到这个传说,满堂哥来了精神:“大川,肖霆,这个岛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黑龙岛?”随后就张罗着要跟我们一块去岛上寻宝,说是寻到宝藏就不用过疍民这样的苦日子了,疍民的日子苦我承认,但我当时是压根儿就不信有什么宝藏和海岛的。
肖大川说:“满堂哥,先不说这个地图靠不靠谱,单说按图上这个标注海岛的地方,你仔细看看,这地方不是个轻省地方。”
果不其然,按地图的标记方位,要到那里去,要经过两个令疍家人谈之色变的地方,一个叫太甲礁,一个叫黑龙漩。
满堂哥道:“那个漩涡叫黑龙漩,这个岛叫黑龙岛,两者之间肯定关系密切。”
先说黑龙漩,是个巨大的漩涡,有多大呢?大到无法想象,经验再丰富的把头看见也得哆嗦,就跟海上冒出个天坑一般。再说这太甲礁,不但是暗礁林立,而且还是南海闻名的闹鬼圣地,因为这里地形十分复杂,各国的海监队都不来这里巡逻,所以成了海盗杀人越货后抛尸的地方,尸体引来了鲨鱼群,所以这个地方十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