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们‘随风楼’的主人协助调查？”
留香露出了十分“惊奇”的神色，轻笑一声，像是十分感兴趣铁非烟的说法，“请问两位公子，你们是什么身份？可以‘让’我们主人协助调查？”
“我们是官家，”铁非烟没有废话，而是拿出了“神捕令”，抓在手中一亮，脸上神色趋于严肃。
“在下刑部六扇门捕头铁非烟，奉圣命前来调查黄金劫案，据查此案嫌犯韩千、金九二人曾于前日来你们‘随风楼’见某人，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人就是此案背后的主谋。”
铁非烟手中的“神捕令”让留香微微诧异，她眼睛一眯，隐藏在白纱后面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六扇门成立于先帝弘治六年，第一任‘捕神’就是东阳先生，因侦办天下奇案被天下人誉为‘神捕门’，每一任‘捕神’均系朝廷忠臣兼任。”
“‘神捕门’掌管天下刑侦之事，就算是锦衣卫也得礼让三分，旗下3万捕头分散全国各地，自‘捕神’之下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位总捕头，每一位都是江湖之中顶尖高手，分管全国两京十三省的刑名之事，就算是锦衣卫，无故也不得传召。”
“除了‘捕神’和八位总捕头，真正在江湖之中名声响亮的还是手执金色‘神捕令’的三名‘锦衣神捕’，据说这三人武功极强，甚至超过了顶头上司总捕头，而且每一位都心思缜密，智慧通天，铁大人手中的这块不就是天下贼寇闻之丧胆的金品‘神捕令’？敢问，铁大人是‘仁’、‘智’、‘勇’哪位‘锦衣神捕’？”
留香清冷的声音犹如滚珠落盘，说不出的清脆好听，听到她如数家珍将六扇门的隐秘事情一一道出，铁非烟和黄宝二人都心中一凛，这些隐秘可不是一般平头百姓能够知晓的。
“不装了？”
铁非烟冷笑，“我看这位月如影大姐恐怕也不过是傀儡吧？反而是你和那位柳随云总管武功高深莫测，不知道你这位高手屈身在这个腌脏地方做红牌花魁，是何用意？”
“天下人都道这娼门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地方，不过我看来，这里反而是最真实的地方，迎来送往不拖不欠，总好过为了一个笑话般的愚忠念想而弄得满门断送！至少这里，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不虞有人背后耍手段。”
在留香说话间，身着普通的青色布衣，一脸木然神情的柳随云慢慢走到她的身边，一双枯瘦的双手从宽大的袖子里面伸了出来，居然是铁青颜色。而且铁非烟注意到，他的右手赫然只有四根手指，拇指已经从根部被截断。
“‘九指云龙’柳先开！”
铁非烟一怔，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似乎没有料到居然是此人，随即郑重向柳随云行礼，说道：“原来你就是柳大侠，在下幼年曾听父亲说过前辈的事迹。当年鞑靼也速迭儿入侵大明边境，绿林十三省千余好汉在总瓢把子‘九州王’沈飞云的带领下，前往边疆实行斩首行动，只是可惜的是，落入了鞑靼太师也速该的圈套，回到中原者不足五十人，而且多是重伤残疾。这些人当中，就有当年号称‘盖天手’的山东好汉柳先开。就是因为那次之后，被断去一指的柳先开便被江湖人尊称为‘九指云龙’。”
“想不到时隔多年，居然还有江湖朋友知道柳某微末之名。”柳先开木然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拱手还礼。
“不知道‘医圣’可还好？”
铁非烟脸上微微黯然，道，“父亲还好，只是多年未曾回京，我也是仅仅从书信当中知道一些他的近况。”
“江湖上无数人得过铁先生的恩惠，当年我也是承蒙尊父救治，否则就不仅仅断去一指了，这条胳膊都保不住。”
柳先开语气颇为感慨，眼前是恩人之子，若非必要，他也绝不希望与铁非烟做对，但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恩有大小而义为先，若是铁非烟一定要拿留香，他也就迫不得已要出手了。
铁非烟默然片刻，回头看了看站立在一旁的黄宝，心中转动着念头，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
黄宝手执宝剑，背靠着一根凉亭圆柱上，脸上因为带着人皮面具，所以看不出神色。眼前的一幕幕尽在他的眼底，要说心中没有愤怒和杀机，那是不可能，但不知怎的，当看到铁非烟回眸相看的一瞬间，他心中的疑惑和芥蒂完全消散。
不过，有些人有些事他还是不想让铁非烟沾到。这是江湖，而铁非烟代表的是官家，以后甚至代表的是皇家，所以他不愿意铁非烟与江湖中人有所牵扯。
想到这里，他直起身子，慢慢走到台下，像是没有看到台上留香、柳随云和月如影等人戒备的目光，而是站在铁非烟面前，双目清澈的对他肃然说话：“知道你的正义心强，不过既然你身在六扇门，那么心底就该以大明国法为先，而不是为所谓的江湖人情想着罔顾国法，既然黄金劫案与这座‘随风楼’有关，那就该将这些人绳之于法。”
“哼，国法？”
留香闻言冷笑，手中从身后丫鬟手中拿过“冷月”宝剑，横于胸口，檀口轻呸了一声，语气说不出的讥诮。
“徐傅伯父与我父为了狗皇帝，不惜自污12年，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后代断绝的下场，这就是所谓‘国法’？”
“眼下，昏君当道，当今圣上只知玩乐，朝廷大事皆决于阉党奸臣，刘瑾一手遮天。徐傅一案不就是那位狗皇帝一手批决？这样的国法，能够护佑百姓？狗屁！”
留香身穿着白色纱裙，身材窈窕，长袖飘逸间手执三尺青锋，说不尽的英姿飒爽，这样一位绝世佳人，口中却说出了这样一句粗鲁的话来，让人觉得古怪。
“大逆不道！”
黄宝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握掌中冷泉宝剑，冷目如电。
听到黄宝的话，铁非烟却慢慢闭上眼睛，片刻之后睁开双目，眼神之中迟疑不决消失无踪，他点点头，轻声道：“这世间之事有对有错，取决于立场不同，不过，黄大哥的一句‘以法为先’，我认同。”
铁非烟转过头来看着留香三人，脸上露出了坚毅神色。
“国柄操于奸佞之手，这是百姓的悲哀，徐傅迟峰大人们被奸人所害，我心也是悲痛万分，无时无刻不想重新为之翻案，只是这些都不能成为你们践踏大明国法的理由。”
“太祖皇帝制定《大明律》，初衷乃是为了百姓，如果任人践踏《大明律》，那老百姓惟一一份获得公平对待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这世间更是无人能讲公道。”
“所以，不管如何，我都必须尽我最大的能力捍卫国法，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容许他人置国法不顾，肆意践踏百姓与国家的利益。”
“你们涉及的黄金劫案，是边关战士的粮饷，关系到天下百姓和大明朝的安危，我不管你们什么理由，都必须随我回县衙伏罪。”
留香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既有失望又有赞赏，她点点头，问了铁非烟一句，“铁捕头可知就算我们不劫此黄金，这批黄金也到不了边关将士的手中？”
未等铁非烟说话，黄宝怒哼一声，斥道：“一派胡言，这是朝廷边关粮饷，不送到边关将士手中，送到谁的手中？”
留香眼中流露出鄙夷神色，显然对黄宝有说不出的厌恶和仇恨。
“你们这些大内侍卫，保护那个狗皇帝，个个死有余辜。要不是你们，我早就取了狗皇帝的人头来祭奠我的父亲。”
说罢，又转头对铁非烟说话，“铁捕头，你屡破奇案，而且多是为了普通百姓，身为‘锦衣神捕’，却未曾做过一件背弃良心的事情，济危扶困，江湖中早有少年神捕的事迹，我对您很是钦佩，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毕竟是官家的人，我们始终走不到一块，不过，我在这里可以告诉您，不管您信不信，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将这批黄金劫下，买来粮食，然后亲自送往边关军营将士手中，并不是据为己有。要不然，这些军饷迟早落入贪得无厌的阉党手中。”
说完之后，留香三人飘然退后，他们身后十七八个龟奴手提各种兵器，缓缓围拢，将铁非烟和黄宝围在当中。
铁非烟面沉似水，摇摇头，没有再说话。黄宝抽出宝剑，护卫在他的身旁，浑身散发出摄人的杀气。
柳随云脸上厉色一闪，一指黄宝大声喝道，“杀了他！”
众人一拥而上，刀枪乱砍，一时间青楼顿成修罗场，血花四溅，杀气盈天。
黄宝出手狠辣，每一剑都会带出一抹血光，招招尽是杀招，不一会儿，手底下就躺倒了四五名龟奴，甚至有三四人坏了性命，鲜血在他脚底流作小溪。
他长年与虎豹为邻，学得本身就是一等一的杀人技。
而铁非烟却极有分寸，他双指轻弹，一道道气劲纵横捭阖，身形飘洒如意，不少龟奴被其点中穴道，动惮不得。
酣战片刻，铁非烟目光一扫，顿时脸色一变，冲着黄宝高声道：“黄大哥，他们不见了！”
黄宝徒然心生戾气，横剑一扫，一声长啸，顿时七八名龟奴身首异处，横死当场。
两人正要冲出去，门外却传来一阵喊杀声，两人带着身穿铠甲的羽林军及二三十名县衙捕头冲了进来，却是江彬钱宁担心主子安危，率领众人杀到。
铁非烟脸色大变，失声说道：“不好，调虎离山！”
话刚说完，人已经化为一只展翅大鹏，几个起落就出了“随风楼”，往县衙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