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宫殿瞬间爆燃而起。
布罗迤身处结界之中,借着亮光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些被炸裂的。
整个寝宫化成碎片,血色细砂从半空纷扬而下,落在草丛里盛开的花簇之上以及殿外洁净井水中。傍晚的暮色熹微婆娑缓缓流转于德拉珠周身,勾勒出飘拂细砂中的纤细身形。
布罗迤这才看清外面的景象。飘飘洒洒落下的树叶底下侍从宫人们奔逃着,被砍伤,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他的子民的尸体,流着嫣红的鲜血。
德拉珠缓缓转身,抬眸看向布罗迤:“如同上次一样,这一次,我也可以救您。”
布罗迤却并没有应答,他缓缓抬首,天边云霞染红,长街尽头宫阙遥遥相望。所有奔逃的人神色惊恐得如在火上煎熬,更有惨烈嚎哭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微勾唇角,撑起阔刀缓缓站起身:“一个男人,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也要保护自己脚下的土地和怀里的女人。生如蝼蚁,不如死而无憾。”
阳光在他的眼珠之中反射出璀璨之色,布罗迤举起沉重阔刀,冲了出去。
火焰燃烧,布罗迤国王一族就这样断绝。
而在侵略中群龙无首的士兵慌忙逃窜,毫无还手之力。整个佐达罗城陷入了一片熊熊火海之中。诞生文明的地方最后覆灭为一片废墟。尘归尘,土归土。
“这个世界沉浸在时间的海洋中,其中充满衰老和死亡的鳄鱼,竟然没人看清这一点。”巴利叹息着。
“波第过分贪恋王国,杀害亲戚,成为毁灭自己家族的人。”苏摩无不嘲讽地说。
奔流的大殿的顶上充满了脉络状的交缠物,无数的光线在其中流动,明明暗暗。
德拉珠微微一笑。
“人世是神世的镜相。天界之上已然混乱,梵天却在此时选择了闭关。”巴利说,“很快了。”
黑灰色的云在空中涌动,雨丝从空中倾泻下来,德拉珠站在飘满碎屑的河边。
苏摩微笑:“说吧,还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收留一个修罗族的子民,并好好保护她。”德拉珠话语顿了顿,微笑,“别怕,出来吧。”
一个纤弱瘦小的身影从古树干之后走了出来,她怯生生地看向苏摩。
“乌玛。”德拉珠眨了眨眼,“还不快拜见苏摩大人。”
“乖孩子。”苏摩抬眸轻叹,“过来。”
上界云海浩淼,织梦池边一团团的梦境落入进去。
伐楼罗抱臂站在一旁。
提婆雅尼笑了笑:“谢谢你每天都过来陪我,我很开心。”
“提婆雅尼。。。。。”伐楼罗忽然开口。
她眼神清亮地看向伐楼罗,带着柔软的神情。
“伐楼罗,那天被努努兽打翻我的织梦球我很伤心的时候你及时赶到,谢谢你。”提婆雅尼弯唇,目光不自觉地飘远。
伐楼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远处云海中矗立着崭新火红的宫殿。
“但我早已对一个人心有所属。”她轻声说。
伐楼罗面色阴沉地拂袖而去,不顾提婆雅尼在身后喊他的名字。
云海翻涌,伐楼罗踏进自己的宫殿时早有个人在殿上等候。
晶莹剔透的蓝色宫殿中隐隐地传来孩童哭声和低语:
“假如我变成了朵金色花,为了好玩,
长在高枝上,于空摇曳,
于新叶上舞蹈,阿姆,你会认识我么?
你要是叫道:“孩子,迦梨,你在哪里呀?“
我暗暗地匿笑,一声儿不响。”
不仅如此,苏摩还展开了宫中可以观望凡界的水幕。
廊柱间传来隐隐的哭声和亡魂祝祷的声音。
“希望一盏为爱而燃的灯,
能让远去的游子找到回家的的路。
请让我们故去的儿女安息,
请停止他们的哭泣,昭雪他们的冤屈,请赐予我们一个公道!”
水幕中四处狼烟,所有佐达罗的人们都面色凄苦,尸首漂浮在河面上无人认领。
“够了!”伐楼罗一拂袖,水幕上的图像戛然而止,他沉声问,“月神,你到底要做什么。”
相比于伐楼罗的隐隐不耐苏摩显得淡定悠闲,他转身看向伐楼罗,眸中波澜不兴:“我只是来为你提供一个建议。”
柔软的云层包围身后晶莹剔透的宫殿,德拉珠站在宫殿外琉璃台阶上。身边的侍从将佛牙交到她手上,在天边流光的照耀之下,佛牙竟散发着淡淡的偏粉色的光泽。德拉珠召来香轿,将佛牙插入身侧鞘中。黄金铸成车轴,车轴呈垂首龙颈状。远远看去如一叶以龙首为首整个龙骨做成的扁舟行于云海之间,德拉珠一手搭在车身以秘银的曼陀罗与日月的装饰上,指尖轻叩。
香轿行过乐声悦耳的银琉璃宫殿,穿过银河池,又越过了重重花树、琉璃和宝石树,行进了最中心的宫殿,德拉珠下了香轿,走进殿中。梵天俯着身,将一抷土埋在新栽的婆娑树周围。
原来这殿中的许多花树都是梵天亲手栽种的么。
德拉珠心想。
“也不全是。”梵天返身登上王座,俯视向德拉珠淡声问:“你是来看他的?”
“是。”德拉珠垂眸。
“吉祥天,万事万物不过幻梦,大千世界不过一粒微尘。”梵天挥手将掌中碎土撒下,微沉之音如风般从殿中四面八方而来,“看淡或者看重,只在一念。”
德拉珠沉默不语。
树叶葱茏间传来啼鸣,梵天的手指轻轻地搭在瓷杯杯盖上,叹息:“你想既不负他,也不负你自己。这性子倒是与提婆雅尼有几分相似,那你去罢。”
弥莎树叶哗啦一下变成慢慢灰绿的鸟雀腾飞起来,柔和的光泽勾勒出优哩婆湿羽尖。
梵天殿左侧缓缓打开了扇门,其中是无尽的漆黑,德拉珠走了进去。
她行过漆黑如水的冰凉台阶,穿过殿前廊柱,到了顶上以珍珠点着微光的殿中。珍珠的下方是一座牢笼。
鸠摩罗抬眸,万籁俱寂。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银质的牢笼上。
“你让十车和通吠陀家互相结仇,向梵天禀告我擅自干涉人世的一切,促成佐达罗一族的毁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伐楼罗与帝释天的争端,巴利王交给你的任务,是么?”
鸠摩罗目光沉静流动。
“哦?”德拉珠走近牢笼,淡淡笑了,“周臻,你还是没变。总自以为是地揣测他人。”
珍珠光芒淡淡投射,地面一片莹白。
“从前的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德拉珠抬眸,看向他。
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深不可测,望不见灵魂。德拉珠勾唇,眼瞳幽暗,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入优美的弧形。
“我懒得重复从前,但恰好是个爱热闹的人,所以听说你找我,我就来了。空虚沸腾起来是件很可怕的事,不如找点事做。”德拉珠喃喃地说,“好像我给过你机会,让你当做路人离开。”
她轻轻扬眸。
“九曲廊桥下满池的莲花,金光闪闪的珊瑚树,没有哪一样是不记得的。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千刀万剐的疼痛中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竟然还活着。”
只有珍珠照耀的殿中十分安静,空荡荡地回荡着德拉珠宛若叹息的声音。
“即便当轩辕剑刺入我胸口的时候,我还是怀抱着希望的。佐达罗城中的狂欢之夜无颜六四的花粉泼洒在每一个带着花环行人身上,人声鼎沸喧嚣着,梵河中的花灯缤纷盛开之时。我整夜地睡不着,心想着那一场镜花水月,对着昆仑镜中的景象不可舍弃地沉沦。那时你已坐稳天君位置,整日地繁忙,我时常见你对着空悬后位发呆,心心念念地想着终究你心中是有我的,只是好奇你有没有一丝丝地,想过一点儿办法要来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