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湲找了好几遍,好几遍又好几遍,没找一次,心就难受一次,难受的像是被大石头重重的砸了一下,每找一次,心就被砸一次,砸了一次,难受,更难受了,然后就又不相信,就又去找,又去找然后又找不到,然后就又被大石头狠狠的砸了一次。
如此这般往复,陆清湲就这样的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一般,一次一次只是憔悴了自己。
可是陆清湲没有办法停下来,他死了,他若真的是死了,那么自己可怎么办呢?总算还好,陆清湲在不知道第几次憔悴的时候,再去找时,意外注意到了秤砣。
秤砣还为死,陆清湲欢喜,自己心里总也不相信陆尘已死,这会儿见到了秤砣,心下的那份不相信,这会就好像被证实了一样清晰起来。陆清湲一个清灵咒术,然后将秤砣唤醒。
“他呢?他去哪儿了,怎么我怎么找也找不动?”陆清湲见得秤砣醒来,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提问,全不管秤砣现在清不清新,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疯了。陆清湲语气里一股子的着急迫切,像是北冬的风,又像是昨天的那一场大雨,扑着秤砣的面,就是奔涌而来。秤砣倒是猛地一下子被吓了一跳。
本以为是必死之局,谁知道还能有再度睁眼一看这天地的机会。秤砣初睁眼,还没见到人,也还未好好打量周遭,就只是感到又一阵风雨冲着自己的头脸打来。秤砣只道是自己依然身至了地府鬼都,心下还在小声的嘀咕,原来的这地府之人是这般的模样,讲起话来是这般的凶恶,而且地府还是个女鬼做差。
再回了回神,秤砣一个睁眼瞧清楚了自己身边的一切,一城虽是颓败,但这一城到底还是那个自己生活了好多年的一城。而站在面前的,也不是什么女鬼差,而是当时来府里抓鬼的另一个仙长。
这个仙长就是陆清湲了。
秤砣这会见到陆清湲的时候,陆清湲一身白衣翩翩,陆清湲永远都是一身白衣翩翩,一张冷脸怎么看怎么觉得血色太少,手里提着一把秋水剑,几乎和当时第一次见是一般的模样。只是再细一看,一路的来回奔波,陆清湲几时有过休息,一双眼睛里多少的憔悴又多少的迫切,甚至隐隐的,眼睛深处,秤砣还能感觉到一丝哀求。一张冷脸怎么看怎么都是没有血色,只是这没有血色,又是不是因为太憔悴了?青丝已乱,秤砣看到陆清湲的青丝有些微乱,来回那么几天的时间,都在赶路了,而后到了这座半死的城里,陆清湲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救人找人。那么久了,又几时有功夫照顾那一头的青丝,如此自然会乱了。
这就是秤砣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了,还是先闻其声再见其人。声声的迫切然后带着一个满身憔悴的陆清湲直直的冲入了秤砣的眼里,冲入了秤砣的心里,吓了秤砣好一阵心跳。可把自己吓坏了。
然后再有一会儿,等秤砣整个人都回过神来了,然后秤砣才慢慢理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夜自己背着二蛋一路疯狂的跑,不敢回头,不看方向,只是蒙着头一路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自己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个踉跄,就倒了下去,然后就再也动不了了,只能等死了。只是自己又不甘心,不知道为什么的,胸中一口气不平,不甘心,怎么都不甘心,不甘心就如此玩笑的死掉,是以,本应动不了的秤砣又动了起来,掏出了青云的求救铃铛,留下了一句“一城将亡,速救。”
秤砣将这一切就这样的,都慢慢回想起来了,都弄明白了,然后再想到陆清湲的问话,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了。
陆清湲心下大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他那么聪明,怎么会轻易的就没了呢。陆清湲的欣喜一时溢于言表。
秤砣见了陆清湲开心起来了,然后也急急忙忙的去寻找起来了,陆清湲最在乎的是陆尘,那么自己呢?自己最在乎的就是那家主和家主夫人,这两人于秤砣是至亲长辈,没有他们两个,哪里会有今天的秤砣。秤砣这会就急急忙忙的去找去了。
还是那一千二百四十二个人,没有多出来一个,也没有少掉一个。里面没有秤砣要找的。
秤砣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心下自然悲伤,但是没有再去找,自己不是陆清湲,他们也不是陆尘,两个昏迷着的老人还能跑的了麽?没有找到结果再明显不过,整个城北都已烧的干干净净了。本来去找就是徒劳,再显然不过的结果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只是不去找,心里总也不放心。
秤砣没有说话,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从两个长辈的离开的悲痛中稍稍收回了些,又一头扎进了那一千二百四十二个人里去了。
不久,秤砣大声叫了起来,将一个约莫六七岁光景的孩子紧紧的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原先因为两个长辈的离开而起的悲痛这会好像全部都消失了一样。总算还好,总算还好。二蛋也活了下去。
天微曚的时候,青云一行到了此间,然后上午的时候,陆清湲就开始了清点人数,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所有的人就都被清点好了,这个时候,秤砣也醒了,那个二蛋也醒了。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一切就都处理好了,所有的,一千二百四十二个人就都醒了。第三天的早上,青云一行就都准备离开了,这里的青云一行说的只是陆清湲和林姚邓三位长老,后来比陆清湲等人晚到了一天的杨意杨长老和宋文宋长老还得在这里在留一会,青云长青子安排两个人过来是帮助一城之人重建的,他们两个人要做的时候这会才开始。另外,留下两个长老在此,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防止那些行凶之人再次回来行凶。还要一说的就是,陆清湲来时是四个人,走的时候是六个,带上了秤砣和二蛋,他们两个是最清楚这一场大灾的始末的人,从一户起火,到一城遭灾,他们亲眼见证了,青云因为这次焚城惨案,派长老要各门前辈掌教再聚青云,准备一讨此事始末,两人去往青云,是为了方便调查。
而后的时机,如白驹过隙,走的飞快。
先是一千二百四十人送六人离开,一城经此一难,自此人人兄弟,各个手足,一城十几万,最后仅存一千二百四十二,但还是有一千二百四十二人的,城主未死,城主得活,城主对着那一千二百四十一人说,一城兴荣,落于彼此之肩,各个责无旁贷,我们丢掉的,我们还要再找回来。
一场大难,一度梦幻,像是那鬼谷一味灵药,新凉,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新凉。这一千二百四十二人,要从这一场噩梦后重新出发。
此日,一城更名,原名不知,以后这里,只有一座凤涅城。涅槃不死,浴火重生,是为凤涅。
青云大殿上,各门各派,掌教长老群聚,秤砣二蛋回答各仙长问题。最后一场大会留下了一个修行一届动荡,各派小心且多加留意,仙巡一论当用心实行的结论。
而后各派散。
五云寺走的时候带走了二蛋,言此子宿慧,与我佛有缘。陆清湲没有在下山,林长老让陆清湲下山行走,不过就是为了让其经历人事,林长老以为,这一场人事,已经够陆清湲数载思量。陆清湲自此留于青云阵峰一脉日夜修行,陆尘不在,陆清湲再也不吃鱼,天下庐也不怎么回了,终日只是修行,进境飞速。只是脸色愈冷,你走了,我的心也就死了。自此你是一人,我也一人。
秤砣留在了青云,拜入了青云体修一脉,秤砣二十八岁才开始修行,青云诸多脉别,只有体修对原来基础天资要求最低,秤砣从这里开始修行。也是一人。
陆尘,陆尘像是睡了好几天一般,今早终于活动了起来,偶占一卦,凶兆已然临头,生机渺茫。这会儿,陆尘一收行囊,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该拼命了。
自此,陆尘一人拼命,陆清湲一人苦修,二蛋一人去当了和尚,秤砣一人开始了挑水青云。天涯孤鸿之局已成。
已成,但尚未完,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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