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差不多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陆尘才找到了一个阴家栈。
荒郊野外的,能找到的,常有的,就是这种阴家栈了。不过这种店子里面没有人长事,也没有管饭管热水什么的,这里不给一般人住,是专门给赶尸匠用来落脚的地方。陆尘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但是看到这阴家栈,心里多少有了些底。
据说东越人擅赶尸,昼伏夜行,每到日出的都会找这样的地方落脚,因此在深山密林中,常常会有这样的客栈,专门给尸体行方便。
陆尘略微想了想,现在是晚上,按理说,这阴家栈里面这会应该是没有人的,如此,自己进去的话也应该没有什么麻烦。可是万一有麻烦呢?
陆尘一愣,这样的地方,总不会让人感觉太好。天还在下雨。雨点打在陆尘脸上,有点凉。这么一凉,倒是把陆尘凉明白了。自己何时怎么变得如此胆怯了?这会儿竟然是连一个阴家栈也怕起来了了麽,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也亏得自己还是一个修行者呢。仙路不易,本就是一步一险,自己这般的畏首畏尾的,那还修个什么仙?
这么想起来,陆尘倒是自己都有几分愧疚了。这要是让老头子看到了,得被狠狠骂吧?这要是让陆清湲看到了,得被狠狠笑吧?提起陆清湲,陆尘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少了这么个原来一直都在的人,原来不曾提及,陆尘也就好似没有发现,这会儿想到了,这会儿陆尘想到陆清湲了,陆尘的心就直接乱了,一股股的伤感萧索凄凉就这么全部都一点一点的涌上来了。然后还越涌越盛,初时还只是一点点,仅仅一会的功夫,就泛滥的满胸满溢了,再有一会儿,整个的人就好像都浸泡到那种氛围里了。等陆尘开始迈步进入阴家栈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了,十一月的秋雨是什么样子,这会儿的陆尘就是什么样子了,陆尘是在溢满悲伤的环境里被封存了好久蜡像。蜡像什么样,陆尘什么样。
蜡像一般的陆尘漫步走进了阴家栈,这会儿陆尘倒是不再害怕了。
阴家栈布局特殊,分作前后两进。第一进空空荡荡,只用来做祭灵之处,并不住人、停尸。第二进分作上下两层,上层就是普通的大屋,有床有案,是赶尸匠用来休息的地方,当然,床是床板,案上也是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这方面不讲究,也讲究不起来。下层则是个铺满香灰的地窖,里面专门用来存放尸体。
陆尘迈进阴家栈,还未见得什么东西,一股的冲天恶臭就铺面而来。祭灵的香烛蜡灰,浓浓的尸臭,年久未扫的那种腐朽。种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着实难闻。陆尘皱着眉头没有讲话,从自己身上拿出来一个小包,从里面拿了一个干枯的药草,直接放进嘴里含着,然后在呼吸时,那股恶臭就好像少了好些。
陆尘进了大屋,这里就是给人住的地方了,赶尸匠虽然奇特,但也是人不是,人住的地方总会好些。不说别的,这屋子里的灰尘都明显比外面少了许多。
陆尘得屋子,然后将门关好,再然后手掐一个灵火诀,亮起一点小光,就着这么一点小光,陆尘拿出了白天时候毒蛇留下的两本。书页上,一本写着分光,一本写着晦明。一个是分光术,一个是晦明诀,两者联系起来,在加上些许运用,就有了毒蛇的那个假身。
一来陆尘左右无事,另一来,七天之后,毒蛇还得过来找陆尘,陆尘思量着,上次能看破其假身,是因为取巧,这次怕就没能么容易了。要是连人假身都看不出来了,那陆尘还跟人打什么呢?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陆尘都该好好看看这两本,好歹也是自己拼了命换回来的不是?
陆尘讲灯掌起,轻声念着自己看到的内容。没哟了陆尘的走动,之前阴家栈的那种死气有浓郁起来了。阴森森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会儿的时辰是戌时,时间还早。陆尘还能看好一些会儿。
从戌时到亥时,整整一个时辰,陆尘将分光术晦明诀两本书全部看完。这两本记得,其实归根究底来说,还只是灵力的一种运用而已,这世间万法,无论如何神奇,最基本的,都还是建立在灵力的基础上来的,都是通过灵力的各种变化,来演绎出术法奥妙的。
这一本分光术一本晦明诀也是如此。讲求的就是通过灵力,来对光暗变化进行操控,从而达到形成假身,影藏真身的目的。
只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了。陆尘一手掐诀,口里念叨着“分光有术,晦明无常。”然后另一手空中虚化,凝成一道符咒,然后就指着那张案几,口中在念一身,隐。案几纹丝不动。陆尘毫不气馁,再来一次,指着那案几,再隐!还是不行。陆尘有些不开心了,换了一个术诀,“分光有术,晦明无常。”然后另一手在空中又是虚化了一道符咒,粗看来,比上之前画的那个,还有麻烦些,画好了以后,陆尘左手指着案几,右手对着旁边空中又是一指。凝!空中毫无反应。陆尘不气馁,接着来,一会隐,一会凝的,折腾了快一个时辰,只是把自己折腾累了,折腾乏了,别的什么也没弄出来。
隐,隐不下去,凝,凝不出来。如此悲伤。
然后时辰就过了亥时,然后时辰就开始慢慢向子时走,越往子时,感觉越冷,而陆尘白天和毒蛇大战了好久,然后拖着自己受伤的身子又走了好久,后来还淋了雨,刚刚又隐啊凝的,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早该有些困了,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陆尘脑袋也有些涨涨的了。越到子时,越显涨。至于那个什么分光术晦明诀什么的,丢人的紧,陆尘还是没能使的出来。不过也不急,到底也是一门术诀,哪有两三个时辰就能入门的。还是得慢慢来。
心里脑袋里,想着慢慢来的时候,陆尘脑袋一个踉跄,然后就趴在案几上睡着了。陆尘实在是太累了。
光是睡着了还不算,陆尘刚毅闭眼,就开始做梦了。梦里,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正向着陆尘慢慢走来,脸上带着几分戏谑,像是在笑陆尘一般,陆尘仔细一看,这可不就是陆清湲麽,一身白衣,腰间还附着一支竹箫,手里,还抓着一把自己帮她赢回来的秋水宝剑。
梦外,这只亮着如豆灯火的阴家栈大屋子里灯火开始无风自动,飘忽闪烁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了一样。原先陆尘特意关起来的门,这会还是关着。但是总好像有什么东西进来一般,还是早进来的那种。隐隐约约的,这屋子里,似乎有白色的雾气在慢慢凝显,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大体是凝成了一个模样,有些像人,又有些不像。
这会儿的时间刚刚好已到子时。陆尘正做着梦,和陆清湲许久未见,这会儿两个人正在逗乐呢。而那个雾气凝成的身影,这会儿也已到了案几前面,就在陆尘旁边,看了眼陆尘,然后好像就不看了,看书去了。
案几上,两本书无风自翻页。好生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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