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上帝是公平的。
“万里！你到底在干什么，我说过放学回来赶紧做饭的吧，里面是有哪个字听不懂吗？”
他给了每个人同样的时间，给了每个人同等的机会。
“喂喂，万里，我说过多少次，在课堂上睡觉是不允许的，给我到走廊罚站去。”
但是说这句话的人错了。
“那就是万里啊，听说是最让老师头疼的学生呢，在课堂上睡觉，打游戏，玩手机，简直无药可救了呢。”
因为，上帝没有给每个人公平的人生，也没有赋予每个人相同的权利。
“万里！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狗，要你做什么就必须去做，现在马上用你的钱给我买点零食回来听到没有！”
即使凭借着自身的努力。
“万里！你又在打游戏了。”
也不能将名为命运的东西扭转。
“真是够了，为什么我会接下你这个累赘！”
这个充斥着不公，嘲笑，恶意的世界啊。
“万里，你一再违反校规，我校高中部对你做出如下决定。”
如果能重新来过，我绝对，绝对要自己选择一次。
“开除学籍！”
万里从床上惊醒，猛的坐起身。
豆大的汗珠沿着头发划下，万里的心像被刺穿般难受。
“真可悲。”万里低声呢喃，“连做梦都是做这种梦吗？”
他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清澈的月光洒进在他的脸上。
夜很静，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以外，什么也没有。
万里侧耳倾听，还能听到微弱的叔叔的鼾声，婶婶好像也没有要起来的迹象。
这正好，万里蹍手蹍脚的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瓶。
叔叔的鼾声还在继续，万里略微不安的将耳朵贴在门上。
夜里婶婶有起床喝水的习惯，但他什么也听不到。
大概是喝过了吧，万里拧开了手上的瓶子。
一整瓶的安眠药。
万里将药片胡乱的倒进嘴里，分几口咽了下去。
“呼……呼……呼呼呼……”
万里哭了，他把脸埋在地上，强忍住抽泣声，他哭了。
命运是可恨的东西，它对某些人太过不公。
父母早逝的他，自幼被叔叔婶婶领养，他甚至都没记住父母的样子。万里从来不曾感觉到叔叔婶婶作为监护人对他的爱，叔叔婶婶爱的是他继承自父母庞大的遗产，仍是未成年的他被认为没有管理那笔庞大财产的能力，便由监护人代行。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什么叫遗产，什么叫遗产代理人。
可后来他还是明白了。遗产就是，叔叔婶婶可以用接送他上下为由，买一台大排量的宝马；遗产就是，叔叔婶婶可以用为他营造舒适的成长环境为由，买下一栋郊区的高档别墅；遗产就是，叔叔婶婶可以用让他见见世面为由，坐在飞机的头等舱里飞往国外旅行。遗产就是打着万里的名字，让叔叔婶婶发高兴的东西。而遗产代理人，就是借万里的名字用遗产让自己高兴的人。
那台宝马，他坐过的次数用手指头就能数清楚；那栋别墅，他只能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看外面的风景；国外旅游，他永远都是拎包的那一个。
从他的个子能够到灶台开始，家里的每一顿饭菜都是他做的，每一件衣服都是他搓的。偌大的别墅他每个星期都要打扫上两次，每次打扫两个小时。每一夜，他总是最后一个上床睡觉的，而那时叔叔早就在床上打鼾了。
所以他自小就养成了懦弱，内向的性格。
这也让他在学校饱受欺凌。
抢夺他零花钱的同桌，把他当跑腿使的抽烟成瘾的高年级学长，因为课堂上睡觉而故意刁难他的老师……
万里讨厌这样的生活，却也无可奈何。他什么都做不了。
为此他躲进了游戏里，从他叔叔婶婶每个月给的还算可观的零花钱中，他可以买到不少游戏。
在游戏里，万里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他被推举为公会的会长，将当初不起眼的二流公会壮大到当今的第一大公会。他亲自制定副本攻略战，他领导的队伍从来未在公会的副本战中失败过。
仿佛现实中那个内向懦弱的他完全不存在，游戏里的万里既外向又聪明，而且非常能干。
但一切都结束了。两天前，同班同学从办公室里偷出了考试答案，将责任全推到了他身上，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道背过多少黑锅，其中有些还是替完全不认识的人背的。今天，校方对他做出了开除学籍的处分。
内向懦弱的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澄清过一句。
除了玩游戏以外，生存对万里而言什么意义也没有，如果玩游戏也能算生存的意义的话。
万里侧了一个身，躺在了地上。
等到明天被叔叔婶婶发现，他们一定会很生气吧，不过那时候我已经死了，即使训斥我也听不到了。
万里这么想着，闭上了眼睛。
如果能重新来过，我绝对，绝对要自己选择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万里在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喂，万里，喂。”
是谁？
“快点醒醒，你想一直睡到天亮吗？”
万里睁开眼睛，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我没有……死吗？”万里呢喃道。
“死了的话就不是这样的景象哦。”那个声音再度说道。
万里吃惊的从地上坐起，眼睛对上了那声音的主人。
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少女。
她坐在万里的床上，翘起了标准的二郎腿，年龄看起来大概16岁左右，身穿黑色为主调的连衣裙。露出在外面的肌肤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闪耀着白光，宛若给这肌肤的主人披上了一层美丽的莹霜，细细的腰身好像轻轻触碰就会折断般，却不失美感。轻垂下的黑色长发其中的一侧在月下显得柔和闪亮，与另一侧的乌黑亮丽相互辉映。
再加上一张能让世界时尚杂志封面的模特都相形见绌的脸与身材，美丽得不可言喻。
“……好美。”
万里看呆了。
“哎呀？你是在说我吗？”少女眯着眼笑道。
注意到自己的心声无意识的脱口而出，万里尴尬的捂住了嘴巴，转过脸去。
“虽然对我来说外貌什么的很稀松平常啦，但对于你们人类而言好像是天仙一般呢。”
人类？
刚才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词，我们人类？
“还没有注意到吗？”少女嘿的一声从床上跳下来，“我是被你的欲望吸引过来的恶魔，没这长相怎么能魅惑人类呢？”
万里这才发现少女的太阳穴两边往上的地方长有两根小巧的尖角，背后还有一条细细的尾巴在晃来晃去。
“恶，恶魔？果然我已经死了吗？”
万里稍稍安心了，但不知怎地，略微有些失落感。
“没有哦，你还活的好好的。”
“哈？我，我吃下了一整瓶安眠药……”
“药全都被你吐出来了。”
“吐出来？怎么会？”
“谁让你吃药不喝水干咽，加上伤心过度导致了反胃，估计药都还没到你胃里就全吐了。”少女指着地上掺杂着呕吐物的药片说道。
“那你是来带我去地狱的吗？”
万里想起在电视里看到的，自杀的人都会下地狱，虽然自己自杀未遂。
“什么地狱啊，我是为了和你定契约才来的。”
少女把脸贴进万里，长长的睫毛下红色的瞳孔闪闪发亮。
万里闻到了从少女身上发出来的，暴力般的浓香。
好近……这就是恶魔吗？
万里压抑住内心的狂跳，咽了一口唾沫。
“契约？”
“嗯，和我定下契约，除了想去天堂之外愿望都会帮你实现哦。”少女又靠近了一点。
“什么愿望都行？”
“什么愿望都行。但话说在前头，恶魔可不会单方面付出，实现愿望的同时你也必须付出代价。”
“代价是？”
恶魔伸出手指点在了万里的鼻尖上。
“我？”万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存在我全部都要。”
“哇啊啊啊啊！”万里连连后退，“要是把我给你了，即使实现愿望也没意义啊，我拒绝！”
“咦？等等，等一下。”少女慌慌张张的摆摆手，“虽然说是身心，但在某种程度上你还是自由的哦，不过是变成了我的下仆，成为我在人间的眼线而已，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做，按你喜欢的方式生活就行了。真的是对你百利无一害，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百利无一害从自称恶魔的嘴里说出来真是毫无说服力。万里心想。
“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少女排排胸脯，“恶魔一向以交易守信出名，万一有不好的谣传恶魔以后还怎么有生意？”
万里仍心存犹豫。
少女再次逼近万里，“你很实现它吧，内心的欲望，不要抗拒，顺从它，你会得到你所期望的。”
充满诱惑的言语，万里看着少女的红色瞳孔，深深的陷进去了。
“能送我去像游戏一样令我自由自在的世界吗？我要离开这狗屁不通的世界。”
“我知道了，的确有这样的世界呢。”
少女摊开掌心，光之粒子在手心处汇聚，什么都没有的手掌里凭空出现了一颗放置在脚架上的绿色水晶球，晶莹剔透。
少女像捧着刚破壳的雏鸟，把水晶球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地板上。
“把手放上来吧，契约生成的第一步”
万里把手放在水晶球上，接下来少女也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一瞬间，水晶球放射出灿烂的光芒，一卷类似羊皮卷的东西从水晶球内部出现，羊皮卷缓缓升起，脱离了水晶球。
少女将羊皮卷递给万里。
“打开看看。”少女说道。
万里将羊皮卷打开，在全部打开时万里的手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一滴鲜血滴在了羊皮卷上。
“哦哦哦。这就足够了。”少女迅速从万里的手上抽回了羊皮卷，掩盖不住脸上的笑，“契约达成，你可以……去！死！了！”
“哎？”
万里愣住了，心想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哈哈哈哈，人类，你以为我真的会把你带去异世界吗？你的存在我就收下了。极端悲惨的人生也很受欢迎呢。”
少女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完全不理会万里。
刹那间万里醒悟过来。“你压根就没打算实现我的愿望！”
“当然不，我可是恶魔啊，这份契约完全是单方面的，对我有利的契约，现在把你杀了随便扔到海里就大功告成了。”
被骗了！万里气愤的握紧了拳头，但是又能做什么呢，到头来结果都是死，已经无所谓了，我就是一心求死的人啊！
少女兴奋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羊皮卷，总终宝贵的把它收起，重新看向万里。
那一刻少女的脸变得惨白。
万里做出了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拿起少女的绿色水晶球，高高举过头顶。
“赶紧实现我的愿望，不然我就把它砸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