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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福兮祸兮

第二天一早,李天青便收拾好包袱准备辞行了,杜伯毅,杜婉儿和李逐星一起送至山下。李逐星眼见爷爷就要离去,不禁两行热泪流下,杜婉儿看见身边的哥哥如此伤心,忙递上手绢,说道“逐星哥哥,不要伤心了,李爷爷也会难过的。”

李天青说道,“爷爷今天把你送给杜掌门照看,记得要听杜爷爷的话,勤加练习武功,音律之学不可荒废。他日我来接你的时候,我要考你这两件。”

李逐星望着爷爷,使劲的点点头,“爷爷,星儿会谨记的。只是爷爷你何时回来接我啊?”

李天青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孩子,放心,没多久我就会来的。”说完,朝杜伯毅看了一眼,又再一拜,转头下山去了。

李逐星看着爷爷一步步走下山去,顿时觉得异常孤独,幽山之中,独有一种凄凉。自小便与爷爷相依为命,然今却和爷爷分别,这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说确实是种悲伤的。这次分别,只待爷爷能够明天就能来到梵音派,把自己接回去。杜伯毅站在李逐星的身旁,看着老友此番下山,料得这次或许便是最后一面,也不禁仰天长叹。遥想当年与李天青琴音结识,从此就要失去挚友,宛如高山流水,伯牙悬琴,此中情结,难以言表。杜婉儿看着眼前的小哥哥和自己的爷爷都表情难过,又望着小哥哥的爷爷离去的背影,小手紧握着李逐星,“逐星哥哥,别难过,我带你去梵音小筑吧,那里可好玩了。”说完就拉着李逐星走,李逐星低着头,没有说话,随着杜婉儿向山内走去。

一路上,杜婉儿都拉着李逐星赏花看景,说着山里的一些古迹妙色,她本在梵音派待久了,派里一直都没有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如今遇到,心中自是一翻喜悦。李逐星虽是与爷爷分别,但毕竟也是少时童心,看到眼前美景,自是心中的郁郁情绪也稍稍解开了点。加上自幼和爷爷浪迹江湖,四路奔波,并没有一个与自己相交的玩伴,此时遇到杜婉儿一样的朋友,也觉得内心不再那么苦涩了。

两人沿着山路往后山走去,经过一片林子,浓雾四散,偶有阵阵的花香,杜婉儿指着林子说道,“这里是蒸雾林,一年四季雾气绕林,难以散去。历代掌门都规定弟子不得擅入此林,爷爷说,此林雾气太重,进去之后难分南北,极易迷失,曾经就有哪位同门迷失于此林,因而弟子门平常经过也是绕过而行。星哥哥,你记得哦,下次别误入啊!”李逐星看着身边的杜婉儿一脸真挚的样子,点点头,“恩,我记下了!小妹妹,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说的梵音小筑啊?”

杜婉儿说道:“恩,快到了,星哥哥,相信你在梵音派应该会忘掉烦恼的。你不是和李爷爷都擅长乐琴音瑟的么,改天我问爷爷去要些曲谱给你吧!”李逐星苦涩的点点了,又想到了爷爷,杜婉儿看到李逐星脸色,方知自己刚才提到了李逐星的所念之处,情知自己言语有失,也不说话了。行走一路,指着不远处的小屋所,说道,“逐星哥哥,我们到了梵音小筑啦!”

李逐星顺着杜婉儿手指望去,果然不远处有一所很别致的小屋,位于后山山谷之中,群山环抱之势,小筑之旁的清潭之水原是山上的瀑布之水,清潭之中鱼儿多尔美,四周奇花异草诸多,彩蝶翩翩,却是芳草仙境,令人心中畅然。

“这里就是梵音小筑么?真的好美!”李逐星对着杜婉儿说道。

“还有更好玩的呢,逐星哥哥,你说为什么这里会被称作梵音小筑呢?”杜婉儿笑着,睁大眼睛看着李逐星。

李逐星说道:“小丫头还想来考我,恩,让我来想想,第一层意思,那是因为梵音派的缘故,故而梵音派的小筑名为梵音小筑。至于这其他意思么。”

李逐星问道:“莫非这里会经常听到一些妙乐雅音,故而?”

杜婉儿拍手说道,“星哥哥真是聪明,这就是第二层意思啦。不过音乐不定,也就不知道何时会有何时会无。记得半年前我还听到的呢,是笛声,很好听的。”

李逐星奇道“会不会是梵音派里其他人吹的啊?”

杜婉儿摇摇头,说道:“听爷爷说,梵音派在这里立派的时候就有这个情况了,经常会听到这些曲子,虽然梵音派立派也不过百年,但确实时常听到这些梵音的。”

李逐星看着杜婉儿说的一本正经样子,知道绝非虚假,说道:“希望我在梵音派能有机会听到。”

两人走进小筑,住居优雅,茶几座椅,清明干净,料想经常有人与之打扫,檀香丝丝入鼻。

茶几之后是厚厚的一个书架,陈列着各式的书籍。李逐星随手拿了一本看,原来是宋代郭茂倩的《乐府诗集》,里面一些曲谱李逐星早已烂熟于心,又翻看一本,则是东汉蔡邑的《秋思》。李逐星对着杜婉儿说道,“这里藏着好多曲谱啊!”杜婉儿点点头,道“是的,小筑里的书籍多为曲谱之书。”

两人在梵音小筑谈曲说乐,几乎忘却了时间。李逐星从与杜婉儿的言谈中了解了好多自己不曾听过的乐谱名师,而且,杜婉儿比自己还懂音律。所以自己把以前老是想不透的问题都一股脑儿问了出来。昔日李逐星也问过自己的爷爷,但李天青都是已古文繁理予以解释。相比较之下,杜婉儿和自己年纪相若,解释起来都是以孩子之间的言语交流,也就更能使人明白一些。

太阳业已下山,黄昏之色映满了整个小筑,杜婉儿提议道:“星哥哥,此时景色,我想弹一首曲。“李逐星看着杜婉儿,眼睛睁的好大,说道:”奇了,我也正有此意。“

“那星哥哥你先弹吧。婉儿想听听看呢。,肯定十分的好听。”

“这。。嘿嘿。其实我弹的不好的。”李逐星赧然,“不过既然婉儿想听,我就弹一曲吧。”

曲罢之后,只见杜婉儿望着天边归去的鸟儿,痴痴的望着。

“婉儿,我弹的怎样啊,是不是不好听?”

杜婉儿缓了缓神,说道,“不是啊,很好听。”

李逐星摆了摆手,嘿嘿笑着。忽听门外哈哈的笑声,“弹的太好了,星儿果然是师承名家,你爷爷的真传可是全交给你了啊。“只见一位老者走了进来,来者即是杜伯毅。杜伯毅拍了拍李逐星的肩膀,说道:”想不到你爷爷教得如此有天赋的孙子啊,你刚才的一曲顿时让我们临月山仙乐绕林。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修为,实是可贵。”

李逐星想不到杜伯毅能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红着脸说道:“杜爷爷夸奖了,爷爷常说星儿琴力不够,而且刚才的琴乐也还有些许地方不对。”

杜伯毅哈哈笑道,“那是你爷爷对你的要求严啊,不过这也恰恰是学曲的一大基本功,琴力若非苦练必然弹不出谱子的精髓。但是,以你现在的年纪可以弹出如此之乐,已实是可贵了。”

杜婉儿拍手道,“星哥哥,爷爷如此夸赞你,将来肯定能够超过你爷爷的。”

李逐星红着脸,说道:“额。估计还得练很多年才能有爷爷一半的琴力。“

杜伯毅对着眼前两个孩子,说道:“如今太阳已经下山,你们不饿吗?小筑里可没什么好吃的哦。”

杜婉儿道:“原来爷爷是叫我们回去吃饭的啊,恩,真的很饿了,星哥哥估计早就饿了吧。婉儿刚才应该早一点和你回去吃饭的。”

李逐星忙道:“没,没事的,我不饿。”

杜伯毅说道:“看到星儿你能适应这里的环境。老夫很欣慰。走,我们回去。”

回到梵音派。杜伯毅叫来了大弟子云琴然,对李逐星说道,“既然在我梵音派学武,也算是半个弟子,你琴然师兄是梵音派最出色的弟子,星儿,这段日子你就跟琴然师兄学武吧。”李逐星向云琴然一揖:“云师兄,往后星儿需要你多指点了!”

云琴然右手搭着李逐星的肩膀,说道:“哪里的话,李师弟但有所问,愚兄一定解答。”

杜婉儿说道;“大师兄可是我们梵音派最最好的人,他的武功可高了!”

云琴然笑道,“你真是太抬举大师兄了。不过看逐星也是个学武的材料,假以时日,一定会学有所成。”

杜伯毅说道;“星儿,在这里要是有什么要求记得跟我说!”

李逐星忙道;“杜爷爷放心,星儿在梵音派很习惯的。我现在就是梵音的弟子了。”

杜婉儿说道;“那你可是我的小师弟了啊!以后要对师姐言听计从啊!”

李逐星笑道:“我还没成正式弟子,你就摆起师姐架子了啊!”

四人大笑。气氛甚是融洽。

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论音大会将至,杜掌门可真是会享受啊!”声音虽不大,却令堂内之人都可以听见。

杜伯毅脸色一变,飞身出门,只见几丈远一个黑色身影闪了过去,杜伯毅想要追出去,奈何对方轻功实在太高,已然消失不见。

那个声音仿佛惊动了所有的梵音派弟子,云琴然和云古瑟及其他弟子都出来了,云琴然和云古瑟看到师父回来,都上前询问。只见杜伯毅摇了摇头,“此人轻功甚高,已经远了。”

云琴然默然,细想一会说道;“师父,当今武功轻功能够如此之高的也就寥寥几人,又对论音大会有所了解的却只有一人。”

杜伯毅摇了摇头,说道:“你是想说会不会是断琴山庄的慕容飞?按情形不会,慕容飞向来光明正大,且与我相交多年。不会是的。”

“师父,弟子驽钝,莫非是其他门派有人干预的?”

杜伯毅看了看房屋四周,细细回想刚才那人的轻功身法,喃喃道;“难不成是玄音宫的人?”

云古瑟愕然,“玄音宫远在西域,怎么无故派人到我们梵音派来了。”

云琴然刚想问些什么,杜伯毅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了,不管是谁,哪个门派,料想在我们梵音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说完又命令弟子加紧戒备,以防敌人再来。同时又吩咐云古瑟好好照顾李逐星。

众人散去之后,杜伯毅把云琴然叫到自己的书房,眉头紧锁,闭目冥想。云琴然担心的问道:“师父,您莫非猜到是谁了?”

杜伯毅眼睛微微睁开,声声长叹,道:“此人确实难以揣测身份,且不去管他。为师是在想那人走时说的话。”

“您是在担心这次的论音大会会有什么差错?师父是不是觉得这次会有人来捣乱?”

“恩,为师确实担心此处环节,但愿不会有什么事情。”

“师父,料想天下人在此,个别小人也兴不起什么大浪来,况且我们梵音的太玄剑阵,应该足以抵御外敌。”

杜伯毅看着云琴然,“恩,派人下山,通知之铮和尘萧赶在论音大会回来,以防万一。决不能让人节外生枝。”

话分两头,是夜,李逐星独自卧床,想起了爷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到了白日与杜婉儿在梵音小筑看到了很多曲谱,于是艺心大起,竟拿着随身的银笛径自朝梵音小筑去了。夜晚的临月山很安静,月色照着山路,斑驳的树影在摇晃,略微雾气的笼罩,许是蒸雾林那里散开来的。李逐星借着月光,寻到了梵音小筑。小筑里外面点着两盏灯笼,里面没有火光。料是深夜,自然无人会来。李逐星翻开日间看到的一本书,乃是东汉蔡邕的《琴操》,;里面记载了一些古代著名的乐师名谱,李逐星把盏看着书,他虽年纪小,但李天青却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曲艺名师,逐星自幼便受到李天青的教导,对古代名谱曲艺名士了解甚多。所以李逐星看到一些名人曲谱,也是一带而过。但之后渐渐的还是停在了《广陵止息》那一章。原来,逐星幼时曾听李天青说过,《广陵止息》乃是一本绝谱,乃是嵇康临死之前所做,嵇康被司马氏陷害,在刑场行刑前,弹奏了这首曲,后世称为《广陵止息》。奈何嵇康不在,曲谱也就成了绝响。学琴之人莫不已《广陵止息》为珍宝。李天青曾对李逐星说过,学琴之人如果能学会《广陵散》,必定是天下一等一的琴师艺人。想起爷爷对此著作推崇的如此之高,李逐星不禁想到,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把那广陵散找到,那爷爷一定会很开心的。爷爷的琴技如此之高,肯定能够弹出嵇康先生的精髓的。

李逐星出神了一会儿,又随手翻了一部《夜殇》,觉得琴谱实在是妙,于是弹奏了起来。曲罢之后,只听见有脚步声朝小筑这里过来,李逐星起身,只见门口走来了一位中年书生,形意萧然,略微瘦弱,一身白衣,脸上尽显沧桑。那中年男子看到眼前的十二三岁的少年也是惊异不定。他原以为刚才的琴声一定是一位天下出色的琴师,想不到竟是一位小孩子,不禁眼睛瞪得老大。李逐星被他看得有点不是自然,也是上前行礼,“晚辈李逐星,拜见这位叔叔。”中年书生略微点点头,不说话。只是看着李逐星。李逐星心想;“糟糕,难不成他不是梵音派的?方才已经有人闯入梵音派,他该不会就是刚才那位贼人吧。不听杜爷爷的话,这下闯祸了。”

中年书生看着李逐星,指了指李逐星身前的那把古琴,又指了指了李逐星。李逐星道;“呃,刚才却是晚辈弹的,不知是不是叨扰了叔叔,实在是对不住。”中年书生这才从李逐星口中确认刚才的琴声确是出自这少年之手,但还是半信半疑。于是走到书架旁,又挑起一本曲谱,隋朝贺若弼的《清夜吟》,扔给了李逐星,之后指了指琴。李逐星心想,这人也忒怪了,半天不说话,一直指来指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看着中年书生的动作,心想,“莫非他也是懂音律之人?想让我把这曲子弹出来?我可不能让他小看,一定要好好弹出来,莫不能让他瞧扁了。看他听完之后到底还说不说话。”

于是坐下,说了一声“献丑了”,便弹了起来。夜晚子时,皓月当空,清风徐徐,独有一种身在江湖之中的无奈。悠悠琴声,在这寂静的夜晚并非显得太过扰耳,反而令人的心神思绪渐渐的平静下来。中年书生初时听的时候是站着的,之后却完全坐在李逐星的前面,闭目倾听。许久,琴声停了下来,李逐星双手离开古琴,“我弹得不是很好,见笑了。”中年书生笑着摇了摇头,随身拿出一本琴谱,名字早已模糊,书页早已破旧不堪,想是经历过一段岁月了,中年书生递给李逐星,又示意那张古琴。李逐星心想,莫不是想让我弹出来给他听。这怪人也真是的,只让我弹琴却又不说一字,实在是古怪的很。一边又看着那曲谱,音调反复,略显杂乱,李逐星看着弹了起来,不知为何,总觉得音阶谱曲十分怪异,饶是他自幼学艺,也头疼不已,说也奇怪,他弹着词曲,额头上沁出很多汗珠,到曲谱上阕的一半,已然昏了过去。中年男子看着昏睡的少年,想到,“这少年琴艺实优,奈何没有内力,本以为细心教导,将来说不定能够弹出此谱的妙音之声,可是没内力,是根本驾驭不了的。唉。。若非我沈家发过誓不得习这神谱,不然我自己到可将它学之已成。梵音派虽是以琴艺出名,但杜伯毅却又早已不理江湖之事,只是由梵音四侠去处理,他纵然学成也不会替我报这私仇的。如今之计,只能从这少年着手。沈萧然啊沈萧然,想不到报仇却要依靠这个小鬼。唉。”

想及至此,心中又是惆怅又是叹息,看着身前的李逐星,转念一想,既然这小鬼知道梵音小筑,想必也是梵音的人,未免节外生枝,不如且把他先带回去,好好教导,假以时日定能替我学成秘籍,手刃仇人。于是起身一手托住李逐星,一手背琴,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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