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大黑,街上百姓都开始往家里走,没人愿意于这特殊时候在外晃荡。
行至皇城,拿出那个官儿的令牌一亮,便放他们入宫去了。这般轻松,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杨逸不知道杨广被禁在哪座宫殿,江都皇城乃是近年来新建,虽不如其它两京皇城辉煌,但也数十宫殿,上百亭阁,你若一通乱找,只怕找到明日也不一定找到。
弃了马儿,便带着岳湘琴四处晃荡了许久,这时宫中比之过往,冷清了不知多少,宫娥太监,一个也见不到,只有随处可见的禁卫军,证明此乃皇城。
那些禁卫军也不问他们,没一人理会。
正当二人不知去何处寻杨广时,突然一骑马军士一路疾驰而来,看了看二人道了句:“速去临江宫,生了变故。”
杨逸待他走远,憋着笑道:“老天爷待我们很好,不是么?派着人来给我们指路。”
说罢二人便大步向着西边临江宫去了。
临江宫不同其它宫殿,乃是一座独立在外的大殿,坐落在西,临江而筑,此时已经被层层叠叠的禁卫军给包围起来。
到了殿门,只见门前杨广一人威风凛凛,身前阶梯上已经倒了不少禁卫军,身后张丽华俨然站立,面色平静。
宇文化及似乎也刚刚赶来,看了一眼倒地受伤的侍卫,在杨广身前站定也不下跪,只是拱手行了一礼,道:“陛下为何大发雷霆?此时夜已深了,还请早些就寝。”
原来不知道是为何,杨广竟以雷霆之势,败了几十个禁卫军。
杨广负手站在宫门前,望着宇文化及道:“朕若要走,你拦得住么?”
杨逸同岳湘琴混在宇文化及的禁卫军中,使劲往后挤,生怕被杨广误伤。
宇文化及道:“末将不敢拦!”
杨逸心道:“这狗贼口是心非,他说不拦,这几百禁卫军莫不是摆着看?”
杨广兀自往前走,禁卫军皆害怕他武功,纷纷举着刀剑遥遥指着,人却后退。
宇文化及退了几步便不再退,而是挡在杨广面前,再退让的意思,依旧拱着手道:“陛下要走,末将本不该拦,但请皇上颁下诏书,退位让贤。”
岳湘琴低声道:“好个不要脸的乱臣贼子。”
杨逸忙着点头称是。
杨广随手甩出一幅卷轴,道:“当真是朕的好臣子,拘我妃子,困我群臣,乱我朝纲,宇文将军啊,你就那么想当皇帝吗?”
宇文化及接住卷轴,展开一看,浓眉不展,怒极道:“末将心知并非治世良才,但比之南王,似乎还要好些才对,陛下和我开玩笑?”
杨广道:“朕像么?”
宇文化及不答。
杨广扫了一眼众禁卫军,笑道:“朕问你们,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依旧无人敢答。
杨广续道:“朕知道,你们想说,朕横征暴敛,大兴土木,兴兵砺马,荒淫无度,祸国殃民,是也不是?”指着宇文化及,喝道:“是也不是!”
宇文化及道:“不全对!末将是个粗人,其它事情不知,但陛下在位,帝国边境稳如泰山,外敌闻我大隋军威,无不闻风丧胆。”
杨广哈哈一笑,转身向着宫内走去,道:“把诏书颁下去吧。”
宇文化及道:“恭送陛下。”
宇文化及令众兵士退下,杨逸和岳湘琴早便想跑,这时已到了宫门,却被一侍卫长拦下。杨逸心中打突,暗道不知何处露了破绽,怎被识破?此番少不得一场麻烦。岳湘琴在侧,他倒不曾想会被禁卫军留下。
那侍卫长道:“你们两是哪个卫队?”
杨逸怎知假冒的两人分属何人麾下,就想动手,却见岳湘琴一把抓下他腰间腰牌,递到那侍卫长眼前。
司马德戡统帅的禁卫军分四门阵营,配不同腰牌,以此分别职司统属,那侍卫长见了腰牌,忙行礼道:“李大人,这是要出去?”
杨逸差点笑出声来,哑着嗓子道:“正是。”
侍卫长道:“今日不是该大人在临江宫当值么?”
杨逸不料有这运气,随便绑了一禁卫军竟是是一殿郞将,还是今夜看守杨广的那位。他不想多生是非,便想一走了之,料那侍卫长也不敢拦。岳湘琴却轻轻拉了拉他胳臂,示意他不忙走,便道了句老子知道,带着岳湘琴又回了来路。
那侍卫长看着二人背影,转身对一兵士道:“我们禁卫军怎么有这般小个子的人?像个娘们,新来的?”
且不说那侍卫长,杨逸心中奇怪,向岳湘琴问道:“怎么不走?”
岳湘琴道:“我们偷偷去找你大哥,问他诏书上写了什么?我觉得和你有关。”
杨逸心中也奇怪为何宇文化及看了诏书,竟提到自己名字,便也应了,只道:“我们问了便走,若是仲玄在宫里,只怕少不了麻烦。”
岳湘琴奇道:“你回江都不是救你大哥吗?这么个救法?”
杨逸如梦初醒道:“哎呀!倒忘了这茬,是了,我们去叫大哥一起走。”
倒不是他忘了此番目的,只是见了杨广武功,只怕他要走,无人拦得住,便觉得自己在宫中倒是多此一举。
二人不敢朝着人多的卫队去,宫门处的侍卫长不认识他们,倒也容易糊弄,这些麾下下属,少不了和这官儿朝夕相处的,多此一举不免露了马脚。
到了临江宫,只见院落中卫队整齐,各司其职,想要入殿倒是难事。
一十人卫队从他们身旁走过,见他装束腰牌,也是恭敬行李。
杨逸不免有心中奇怪。
岳湘琴道:“宇文化及伙同司马德戡逼宫,把各阵营长官对调了,剥夺他们对兵士的统领权,就算长官有心叛乱,因为和兵士不熟悉,只怕也没人跟着他。不过倒是方便了我们。”
杨逸心道好办法,奇道:“我大哥若是也用这办法,把带兵的将军元帅换了,他们不是也造不了反?”
岳湘琴横了他一眼道:“将帅有别,只有调兵遣将,哪有临阵换统帅的道理,再说你大哥不平常!”
二人知道禁卫军认不出他们,便也不怕,大摇大摆的便在宫里走,比之在宫外还来得大胆。
岳湘琴似乎对行军布阵颇敢兴趣,把宫内禁卫军安排,明岗暗哨,交接明细全都研究了一番才向着殿内走去。杨逸问道:“这些你也懂?”
岳湘琴笑道:“书上看过,倒没见过。”
指着各处道:“你看,这里虽然是行宫,比之皇城小了许多,但十步一位,一刻一轮,传信岗楼一应俱全,我们若是明闯,只怕魔门五帝齐来,也逃不过禁卫军的箭阵刀枪。宇文化及带兵却也严明。”
又拉了一把杨逸,道:“你作甚?从正门进去?”
杨逸一愣,旋即明白,自己假扮军官,怎能还从正门进杨广寝宫。却还把自己当作从前的小王爷。
岳湘琴暗叹一声,心道小王爷被紫薇帝师和皇帝大哥宠坏了,怎的这般糊涂?若是放他一人在宫中行走,十个也不够抓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气愤,反倒觉得自己重要,万不能丢下他让他送了性命。
女儿家心事,杨逸不懂,随岳湘琴往殿南走去,到得窗下,轻声道:“人们夜晚看东西喜欢看光亮处,若是突然转向黑暗,由于月光微弱,会让人眼短暂失明。这些灯火高挂殿角,禁卫军巡逻手上灯笼照不到此处,上夜月光照不过南墙,所以,这里比其余地方黑。”说着还指着这扇窗户。
杨逸四周看看,果不其然,又在心中夸了岳湘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