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叶天珺带着云淼来到巴陵码头,起初时问船家是否听闻过有紫微宫所在,得来的回答俱是不曾听闻。后来细想之下,改了说辞,闻及洞庭是否有何地方古怪,果不其然,有了答案。
倒是和当初岳湘琴用的是一个办法。
便又花了大价钱劝服船家带他前去,到得边缘,船家说什么也不再进去。
叶天珺犹豫再三,生怕寻错了地方,真个出不来倒是害了云淼,一番侠义心肠,纠结不知多久,还是买了小船带着云淼下去,毕竟除此之外,再也没听到任何洞庭其它地方有奇特之处。
伫立船尾,双桨在他手中激得湖水荡起阵阵涟漪,极有节奏,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南方飘去。
阳春三月,正是水鸟嬉,春日明,万物尽显生机的大好时节。
云淼坐在船头,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本该是如这三月间百花般的少女,此时显得极是深沉,她从未出过昆仑,但这南国风情,如诗似画的洞庭风景落在她眼中,却荡不出一丝波动,就如万事万物皆同她无关。
叶天珺望着她,心想:“老天爷该是没有长眼睛的,若是有眼,怎会不怜少女笑颜?平白让她经历磨难,予她一生对世默然?”
他就想着,这丫头就算大哭一场,也是好的,这般不哭不笑,不言不语,终归是要憋出病来的。
一个晃神间,竟连置身茫茫云雾中也恍然不知。
云淼回头看着他道:“起了大雾,怎么办?”
叶天珺如梦初醒,收浆举目跳去,心叫不好。
目光所及尽是一片迷茫,东南西北,天光日头尽数看不清楚,却是自己大意,竟不知道在迷雾中划出了多远,竟恍然不觉。
他皱眉道:“这该是入了那些船家说的地方了,只是方才日头当空,怎会平白无故的生出这么大雾?”
云淼在空中摇晃,便如想要抓身前白雾一般,道:“我们出得去么?”
叶天珺心中一叹,只想道我也不知,忽又念及女孩所遭惨痛变故,温言安慰道:“朝着一个方向划,无论如何也是能出去的。”
他却不知紫薇帝师何许人也,若是想不到此节,紫微宫只怕早已被多少人找到了。
这片水域中,暗藏着不知多少门道,水流尽是按照紫薇亦或八卦中玄妙门道流动,置身于此,不知不觉便会被带入其它方向。
又不知划了多久,仍然毫无进展。
叶天珺心道:“真个古怪,这水域再大,终究是湖面,怎就如进了大海一般,直入无边无际?”
云淼道:“莫要划了,不然真出不去了。”
叶天珺也觉得正是如此,干脆把船桨扔在甲板上,沉思起来。
他虽然箭法盖世,但对于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一道却是一无所知,终究是一番徒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不禁心生绝望,暗道自己太也冲动,自己身在江湖,一条命本就不值钱的,丢了便也丢了,但这小姑娘死里逃生,一条命捡回来不久,便这么被自己害了,又怎生过意的去。
他一身侠骨,竟不想他救云淼之恩,千里寻人之义,不顾己身之情,委实是称得上一个侠字。
百思不得其解后,眼神万般复杂的看着云淼道:“我把你带到这又死无生的境地,你是否怨我?”
云淼摇头道:“是我连累了叶大侠,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
叶天珺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热,笑逐颜开。这千里迢迢,云淼乃是第一次称他为大侠,就这一句话,便让他觉得所作一切皆是值得。
斩钉截铁道:“我定要带你出去。”
云淼目光中透露出感激,此时真真切切感觉到,眼前这人是真心真意待她好,且是不求回报,声音显得有几分哽咽道:“谢谢你。”
叶天珺又细想许久,暗道:“还是如此,洞庭终究是湖,万万不算无边无际,就算作此时小舟在正中心处,隔岸也万万超不过十里这个范畴,这边是顶了天了。”
想到此处,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激动道:“我能带你出去,但是寻人一事,还得再作打算。”
云淼点头道:“没有关系的。”
叶天珺将背上大弓和箭囊取下,打开箭囊,其中不仅有十多根白羽劲箭,还收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取出一团黑色细线,道:“万幸带着这东西,不然真不知如何脱身。”
那细线乃是蚕丝金线等物编制而成,柔弱坚韧,倒是翻墙越山的好东西。他取来一支羽箭,将细线系在箭尾白羽处,搭上劲弓道:“我第一次觉得这门箭法不止能杀人。”
说罢已莫大臂力将劲弓拉满,破空之声顷刻回荡在茫茫白雾中,细线被瞬间拉直。
他这是个极好的办法,便如投石问路一般,只是他用的乃是一支羽箭。
若是羽箭钉入岸边树木岩石中,便能已系在箭上的细线作引,终能出了这片白雾。
一击不中,便拉回羽箭再次射出,如此反复了十数次,终于羽箭被再不用拉回,钉入了不知何物中,一条细线拉得笔直。
叶天珺喜道:“成功啦。”
这方法说起来简单,却是极难的,首先这天下怕再也难得寻到几个叶天珺开弓便是百丈的箭道高手。
让云淼拉住细线,循着方向驶去。
当细线快到尽头时,依然没有出白雾范围。
叶天珺奇道:“怎会这样?莫不是岸边也被大雾罩着?”
到得终点后,只见一架大船止在湖中,船头上一中年男人伫立入山,身畔书剑童子执剑持书,还有一个极美的少女,正用水灵灵的的妙目打量着叶天珺和云淼。
而那一只羽箭,正被那中年人握在手中。
便是紫薇帝师凌虚尘。
叶天珺见此,已然明了,看了一眼云淼,走上船头对着大船行礼道:“晚辈瓦岗叶天珺,见过帝师!”
凌虚尘不及说话,一旁的岳湘琴便好奇道:“你背上背的,是落日乌金弓吗?”
叶天珺疑惑的看了岳湘琴一眼,觉着既然能站在紫薇帝师身边,应该是紫微宫弟子了,便客气道:“姑娘好眼力,正是。”
凌虚尘淡淡道:“却也聪明,想到这奇妙办法破我护岛阵法,来此何事?”又看向岳湘琴道:“比你当时求神拜佛来得聪明许多了。”
岳湘琴不依道:“我也没他这么高明的箭法啊。”
叶天珺是听不懂二人谈话中的关节,依旧恭敬道:“晚辈受人所托,带她来寻帝师。”说着就指着云淼道:“帝师认得这位小姑娘么?”
他心中打起突来,想着若是寻错了人,怎生是好。
凌虚尘目光落到云淼身上,皱眉不解道:“你寻我?”
岳湘琴道:“好漂亮的小丫头!”
凌虚尘似乎很喜欢和岳湘琴说笑,又对着她道:“自己都是个丫头,大得了人家多少。”
岳湘琴毕竟不敢在老师面前太过放肆,吐吐舌头便不说话,模样要多可爱便有多可爱。
云淼也皱眉看着凌虚尘,答道:“我不认识你的,是我妈妈让我来找你。”
凌虚尘奇道:“你妈妈是谁?”
云淼道:“我妈妈叫云无泪,是昆仑云家山城的主人。”
岳湘琴闻言啊了一声,急道:“你叫云淼是不是?”
她曾听杨逸和李静怡说起过云家山庄的故事,杨逸也很是喜欢云淼这个小妹妹,便对她多提了几次。
叶天珺此时方才放下心来,确实找对了人,忽地开心起来,小姑娘入的紫微宫,再也无碍!道:“她是叫云淼。”
凌虚尘忽地落到云淼身前,温言道:“你该叫我爷爷的。”
岳湘琴差点笑出声了,暗道:“你活了都三百多岁了,怎来这么个十三四岁的小孙女?”又想到若是不叫爷爷,莫不是要叫祖宗?
倒是自己把自己逗得格格笑了起来。
凌虚尘管也不管她,对云淼道:“你妈妈呢?你怎一个人来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