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健踏着沉重的步子往公司走着,他现在的兜里连个打便车的钱都没有了,更别提解馋了。其实,那时郭健的心里涌动着很难能说的清的滋味。人的感情真他妈的奇怪得很,只要曾经在心头萌动过一丝丝真正动了心的感情,哪怕娇弱得只如一片小小的绿叶,它也会待放着绿意;到了深秋时所有叶子变黄变枯飘零一地,它仍然绿绿地顽固不化地挂在枝头,只要你回头一望,它便还像绿火焰一样燃烧着。
一个情字呀,它可以戳煞多少人呢,但为了情,只能遮掩着脸皮一点。因为,人都是情感动物,只是有的人用理智掌握着情感的脉络,有的人却任由着情感的纵横,郭健感觉到了自己内心里潜潜的情感欲越轨而出的迹象,他便提醒着自己,也警告着自己:小心谨慎!
当郭健踏着矛盾的步子推开宿舍的门时,发现宿舍里只有李强一个人在那怀里抱着单放机耳朵上插着耳机,闭着眼睛正兴致勃勃而没规律得跟着吼叫着,郭健把工作包往床上一扔,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边倒水去了,也顺手接一杯递向李强。李强一惊,赶紧爬了起来,一看郭健,不由地拔下耳机,问:“今天收获怎么样?”
郭健没说话,反而拿着杯子走到他的床铺跟前仰面躺下了。
李强走到郭健身边坐下后,问:“怎么了?”没听到郭健的回答后,李强说,“这么容易生气的人,就注定是个输家。”
“唉,阴沉的下午正逐渐变成凄凉的黄昏。”郭健爬起来喝了一口水后,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强看着郭健很纳闷地问。
“我朋友她哥出事了。”郭健又喝了一口水后,说。
“出什么事了?严重吗?”李强一惊赶紧就问。
“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市医院急救室。”说完,郭健站了起来走向窗口。窗外有蓝天,金色的阳光永不吝啬地照耀着宿舍的每一个角落。
“你准备?”李强站起来,准备问什么时,被郭健一个手势挡了回去。于是,李强走上去拍拍郭健的肩膀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李强。”郭健喊。
“怎么?”李强侧着头看着郭健。
“算了,不说了。”郭健摇摇头说。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事已至此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李强望着窗外说,都很长时间了还听不到郭健的回答,于是李强又说,“你就好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伤得再重也不肯让别人来为你分担一下,只是躲在角落里自己舔着伤口,直到烂掉。”
“我、我正想着怎么跟你说比较合适。”郭健转过头来望着李强说。
“怎么?难道她是你女朋友?”李强为了往开打一下那个僵硬的场面,便插了这么一句。
“不,但她是我曾经十分喜欢的女孩子,可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帮她。”郭健为难地说。
“现在还喜欢吗?”李强走近一步问,见郭健点点头后,李强说,“其实,喜欢一个人就注定为她服务。”
“可……”郭健准备说话时,被李强的一句“爱不一定要回报”的话挡了回去。
“我……”看到郭健喊了一声后,却站在那里犹豫不决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李强抬起手拒绝了他的解释,说:“不需要解释什么,只要你诚心维护好筑起的城堡就可以了。”顿了顿他又说,“还犹豫什么呢,赶紧去吧,人家现在正需要你,你却躲了起来。”
“好吧,你、你现在有没有钱?”郭健听后,很不好意思地问。
“要多少?”李强很干脆地问。
“越多越好。”
“行,我这里现在有两千多,你先拿着。我明天、明天……”
“明天再有没有两千多?”郭健接过李强从包里拿出来的钱后,听到他说着“明天、明天”就试着问了一声。
“明天我跟家里人说一声,你快去吧。”李强说着推了郭健一把。
“我走了。”郭健提着包子把门拉开,对着李强说,见李强点了点头后,郭健走了。李强想不到地摇摇头后,重新插上耳机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跟着吼开始了。
那时,已经坐在出租车上的郭健,心里想着对他来说,即使肖菜不是他的人,即使肖菜跟他没关系,她依然是世上最可贵的。
也许女孩的神韵就是那样动人心弦,那样的不可捉摸,那样的深入骨髓。没有形状,没有定势,就是那样缓缓地铺开,缓缓地介入,缓缓地捺起感情和尊严,缓缓刺痛无聊和粗俗,缓缓地把人请去,缓缓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回味和向往。
当郭健充满信心地推开海强的病房的门时,发现肖菜已经躺在床边睡着了,他很想过去拍拍肖菜,喊她一块出去吃饭,但看到她用舌头舔着流到嘴边的唾液时,却站在了门口傻笑,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忽然肖菜的一个侧转身摔了摔胳膊,大概是把胳膊压痛了吧,她顺便摸了摸海强的胳膊,但冰冰的让她有些清醒了,就不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后,又摸了摸海强的额头,顿时吓呆了。
郭健见这,就赶紧跑进去摸了摸海强的额头后,抓住肖菜的胳膊说:“爱你的人走了,并不代表着离开,更不意味着遗弃。爱你的人与你同在,无论身体在哪里,无论形式有多迷幻,只要爱在,爱你的人就在。”
肖菜转过头来瞪了一眼郭健就大声喊:“大夫、大夫,急救室出事了。”她的这个声音被正准备赶向另一个病房的大夫李兵浩听见了,慌忙向这边赶过来,推开随时赶过的几位护士,上前摸摸额头后,摇着头把液体针拔下,很抱歉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家人准备后事吧。”随后又吩咐身边的几位护士把他推出去。
肖菜呆了,但她看到那位大夫走出去后,几位护士用一块大白布正要蒙住海强时,马上就清醒过来了,她像一个泼妇一样扑上去,狠狠地甩开她们的胳膊,紧紧抱住海强的头大声喊:“不要把白布盖在我大哥的头上、不要把白布盖在我大哥的头上——”几位护士包括郭健都往过拉着肖菜,最后,不知道是谁给肖菜了勇气,她却张着嘴巴走到海强跟前准备给他吻,并喊着,“大哥,上次我不是拒绝你,要是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吻。”她的这声喊,让郭健的眼睛失望地看着肖菜,但看见肖菜快吻到海强时,就扑过去抱住肖菜,示意几位护士可以推海强的病床去了,见她们走后,郭健一把把肖菜拉过来搂在怀里,没想到肖菜失望地看着海强被推出门后,就筋疲力尽地倒在了郭健的怀里,甚至昏了过去……
户外赤裸的大地上,忍受着近日来的寒冷,忍受着无情的雪,也忍受着在地上滚动的风,还要忍受着即将到来的黑夜的重压……它沉默着,没有一点声响,像那个神话中受难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