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完全搞懂她到底什么意思，眼下只好轻咬着住嘴唇点头嗯了一声，邵辰转而对肖遥说：
“肖遥，那我们就回一中了。”
说完他牵起徐夏瑶扭头便往另一边的楼道走去，肖遥看着他们两个下楼的背影喃喃说：
“我和你一样意外，他们两个竟然在一起了。”
我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问到：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刚才，还没回过神竟然又看到了你。”
周遭渐暗的光影，昏黄的景象，在我眼中都恰如其分地蒙上了一层凄凉，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肖遥又抄起双手靠到栏杆上，过了好一会儿开口问到：
“还记得那次你们去山上看雪的事吗？”
“怎么了？”
“你跟我说了之后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因为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你，你仔细想想，如果当时夏瑶在车上和邵辰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你是她的男朋友，那后来邵辰还会拉着她和自己一道吗？刚刚我都觉得奇怪，好像邵辰依然不知道你以前和徐夏瑶在一起过，你说邵辰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反对，不过徐夏瑶那里……”
肖遥的话让我恍然大悟，为什么……为什么徐夏瑶从没向邵辰提过她和我的事？或许她一开始就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我不由得开始回忆和她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可怎么想都觉得疯丫头不会这样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趴在栏杆上苦思无果，越来越多的学生渐渐返回教室，当聆雾走上楼道看到我时震惊得哇了一声，接着一路小跑过来，他看了看表情极度失落的我，又看了一眼肖遥诧异地问到：
“张扬，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肖遥叹口气替我回答说：
“说来话长，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聆雾看着我瘪瘪嘴，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喃喃到：
“看你这个样子，多半是我也解决不了的事，不过聆梦她说不定还能帮上你什么忙。”
说完他转身走上楼去，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打发走肖遥回教室去准备上晚自习，不一会儿小妮子双手揣在上衣兜里跟在聆雾身后，一边下台阶一边冲他呲着牙问到：
“干嘛？北大高材生难道还有做不出来的题要请教我？”
聆雾无语地瘪了瘪嘴没回话，右手叉腰左手用拇指指了指靠在栏杆上的我，聆梦往向这边之后张大嘴巴直接愣住，她眨眨眼睛挪过来伸出右手一边捏我的脸一边说：
“喔，真的是活的张扬啊。”
喵了个咪，难道我时不时还会变成死的张扬不成？
“你什么时候跑到三中来了？……喂，张扬，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呢？”
我苦笑两声回答说：
“刚刚和朋友到这边来，很不巧看到徐夏瑶……已经有新的男朋友了……”
聆雾和聆梦两个瞪着眼睛互望了一眼，接着小妮子疑惑地问到：
“就算交新的男朋友，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我依然苦笑着摇摇头，小妮子觉得奇怪的事情同样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聆雾抄起双手说：
“你打算去找她把原因问清楚吗？”
我靠到走廊的栏杆上盯着地板没有回答，说实话，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找徐夏瑶单独见面把话问清楚，可就在刚刚见面的几分钟里，我发现我和她已经变成了生疏得不能再生疏的陌生人，去找她，还是不去呢？
晚自习开始的铃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聆梦冲聆雾摆摆手说：
“高材生，乖乖去上你的自习吧，感情方面的事你只会帮倒忙，这个家伙交给我就行了。”
聆雾棱了小妮子一眼，接着拍拍我的肩膀转身进了教室，聆梦抓起我的衣袖一边往楼梯的方向走一边说：
“在这里聊天半个年级都能听见，走吧，去操场。”
我仿佛刚刚学会步行的婴儿一样任凭聆梦牵着走，有那么一瞬间，面前小妮子的背影让我想起了曾经把我牵回自己家的徐夏瑶……怎么事事都能联想到她？
来到操场上后聆梦把我按着坐到地上，她顺势在我身边坐下说：
“好了，现在不用怕别人偷听了。”
“喂，柠檬，我是不是很幼稚啊，这种事情还跑来打扰你和聆雾。”
聆梦理了理头上的淡黄色发卡答到：
“怎么说呢，看性格呗，你这家伙向来想什么说什么。”
“想想也对，她干嘛要一直喜欢我，我张扬这种混日子的人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干嘛把自己说得那么难听啊……”
我盯着塑胶操场的地面苦笑几声没有答话，聆梦蜷起双腿手臂环抱住膝盖看了我一眼，接着望向正前方说：
“其实……张扬，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自从知道你有了女朋友以后就不敢再表现出来了，我觉得你只是讨厌学校上课的方式，但这里是中国，又能有什么办法……别再把什么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了，早点走出来比较好。”
“……好，我答应你。”
聆梦冲我吐出舌头笑了笑，开玩笑说：
“嘛，你现在又是单身了对不对？让我来做你女朋友呗。”
“不。”
“这么直接……”
我看着聆梦那张略显诧异而更加招人怜爱的脸说：
“被甩了才答应你，这种人，就算是我自己也会抽他两耳光”
聆梦眨眨闪烁的眼睛，突然扑过来抱着我笑到：
“张扬还是那个张扬，没变啊，哈哈哈……”
说完她放开我扬着嘴角愣了一会儿接着说：
“不过，听你的意思，其实还是有些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定了定神，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聆梦毫不在意地站起来掸了掸粘在身上的塑胶颗粒，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
“我该回去上晚自习了。”
“嗯，你去吧，我也是时候回家了。”
目送聆梦走上教学楼，我独自踱往大门，谁知道肖遥却追了下来，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于是开口问到：
“小爷，你下来干嘛？”
肖遥忽略掉我难看的脸色直白地说：
“下周邵辰生日，你打算去还是不去？”
“那还用问！？当然是不……”
我猛然想到邵辰还不清楚徐夏瑶和我的瓜葛，撇开这些孽缘不谈，邵辰还是真的把我当成了朋友，不然怎么会请我去为他庆生？要是就这样拒绝难免弄得大家今后连做朋友都难。
“算了，我还是去吧……”
“那好，下周我提前给你消息，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我绕过肖遥一边往大门外走一边说：
“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啊。”
“是嘛，我要是你，现在肯定去野草家。”
“去那儿干嘛？借酒浇愁这么低级的发泄方式我可没兴趣，走了。”
我抬手往后胡乱挥了挥手继续朝外走，可肖遥慢步跟上来说：
“谁让你去喝酒？还记不记得，那次你说你成了徐夏瑶的男朋友，结果秦天立马反对，还发表了一大段什么学业为重的话，现在邵辰和徐夏瑶在一起了他会不知道？如果真是反对早恋的人估计八百年前就告到家里去了。”
我瞪着肖遥全身猛地一震，良久才喃喃到：
“小爷，你……”
肖遥抄着双手抵到我面前接着说：
“他们两个虽然是我的老朋友，可是徐夏瑶跟你连分手的话都没提就和邵辰走到一起，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以前记得你谈到过，秦天受徐夏瑶父亲的嘱托在这边看顾她，那这些事情前前后后他多半都知道。”
我低头想了想便和肖遥匆匆道别，出了三中大门以后穿过马路径直走向野草家，进到店里正巧秦天坐在里边，他见到我立马笑着挥手打起招呼，我却凑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
“天哥，你知道徐夏瑶最近还好吗？”
秦天愣了愣说：
“徐夏瑶？她不是转去一中了吗？坐坐，别站着说话。”
我没理会他的话，又劈头问到：
“她和邵辰成了男女朋友的事你知道吗？”
“哦，听倒是听说过。”
“天哥，为什么上次我说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那样反对，但是现在换作邵辰你却像没事人一样？”
秦天拨弄了几下桌上的名片，瞄了我一眼说：
“呵，我说过，你们还是学生，不应该去想这些不该想的事，至于你觉得我像没事人，实话实说，这是他们家长的工作，不是我该管的。”
“不是你该管的！？那年初的时候为什么你跑去她爷爷家把她接回来，听到我和她在一起之后偏偏指手画脚！？”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此时有些失控，我越说越激动，几乎开始蛮不讲理地质问秦天，他深吸一口气，也坐直上身冷着脸回答说：
“我是答应她父亲在这边看顾徐夏瑶，可不代表我就该撑把伞由着你们胡来呀！？张扬，实话告诉你，徐夏瑶转学是她爸爸执意要求的，原因就是害怕你影响了徐夏瑶的成绩！你厌学打架在我这里都没关系，可是你觉得徐夏瑶的家人会怎么想？徐夏瑶和邵辰两个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自身素质都不错，他们可以互帮互进，可你张扬呢？”
秦天说出的实情像三伏天里的一盆冰水，把我浇得浑身湿透不说，连后背也郁结起阵阵寒意，对啊，我张扬算什么，只会是一个拖慢别人的累赘而已，一无是处。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走出了野草家的大门，双腿像是失去了知觉，走起路来像是踩了两根高跷般在地上杵来杵去，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我和唐朝已经走到了百米开外的人行天桥下边，喉咙因为干燥而呛得生疼。
最后的疑惑也尘埃落定，我这才听到兜里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拿出来一看是唐朝打来的，同时屏幕上还显示着甄帅的六个未接记录。
“喂，平儿，你在哪儿？”
“我在……步行街这边。”
“你怎么跑到那边去了，我们在三中大门，那个……算了，你过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我抬脚一深一浅地踱到南开大门，门口的唐朝喊了我一声，甄帅柳雯也在，只是没见朱玉和宋佳，等我走到他们面前，甄天王冷着个脸说：
“刚刚我们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看到徐夏瑶了……”
“哦。”
他完全没想到我会是这样平淡的反应，于是回头跟唐朝柳雯相互看了看又接着说：
“她……和那次帮了我们一把的男生……”
“哦，已经知道了。”
简单的回答把他们三个搞得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我愣了愣抬起头瞥了一眼刚刚点亮不久的路灯，黄昏了，原来都已经到傍晚了啊，我退到一旁蹲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样休息一会儿才稍微好受一些，朝爷和甄天王看到我这个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站到旁边陪着我。
现在我很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但有些事憋在心里又会憋疯，我深呼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来，站起身跟他们说了句回了便缓缓往家走。
“平儿。”
忽然甄帅追上来小声说：
“想开点儿，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你记不记得，初中毕业我和沈梦涵分手之后也是这么难受，那次听到她说有了新的男朋友不也还痛哭一场吗，但是现在想起来感觉当时好幼稚，我知道你有多喜欢徐夏瑶，可该过去的总是会过去的。”
我扬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迈开步子继续往站西路的方向走，到家之后我逼着自己什么也不去想，窝在沙发里躺了一个小时的样子肖遥打来电话问到：
“张扬，你去野草家了吗？”
“嗯，去了”
“秦天说什么？”
我坐起身吹了吹额前的刘海轻声叹到：
“没事了，不用担心……哎，算了吧。”
“想去散散步吗？”
“现在？”
“不，中秋节的时候。”
听到中秋节我才想起下周从周四开始一直到周六要放三天假，电话那头的肖遥接着说：
“下个星期CD九中校庆，我想回去看看。”
我左手抓过茶几上的杯子一边走向饮水机一边有气无力地回到：
“以前倒是能陪你，但是现在我哪儿都不想去……那是你初中母校吗？”
“不是，我初中念的一中，只有初中部，它和九中是同一个系统下边的学校，当时班上三分之一的人都保送去了九中树德。”
“你是想回去见那个女生？”
肖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岔开话题突然冒了一句：
“漫画完成大半了……”
我坐回沙发上问到：
“邵辰的生日你不去了？”
“他生日聚会在周六，我周五回来就行。”
“这样啊，路上小心。”
“嗯。”
周一开始我才明白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落入低谷，就算身处逆境只要有希望那也相当幸福，而我现在这样对所有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的状态才是痛苦至极，更可恶的是还被栓在教室里熬过一堂又一堂的四十五分钟。
“朱哥，你和宋佳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后来想了想，还是等高考结束了再说。”
大课间的时候我和朱玉一人端了杯去小卖部买的奶茶靠在走廊尽头看风景，过了一会儿我又问他：
“什么事都不想做的时候该怎么办？”
朱哥想了半天回到：
“你不是挺喜欢看小说吗。”
“看不进去。”
“游戏呢？”
“一局玩到一半就不想玩了。”
“那你没救了。”
朱玉瘪着嘴巴指了指天上的云开玩笑说：
“那就看云吧，挺有意思的，真的。”
他没想到我当真傻啦吧唧地开始盯着云发呆，现在的天气虽然还会时不时地出几天大太阳，可气温已经渐渐回落，阴沉的云朵际线模糊地漫在天上，让人分不清哪一块是云雾哪一块是天空。
忽然脑海里冒出两个因云彩而相识的男生和女生，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我也一头雾水，只不过在悲伤的酝酿下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开始变得曲折跌宕，我开始在上课的时候就这样用幻想聊以打发低落忧伤的时间。
中秋三天的假期不长不短，周四中午我刚出门吃过午饭回到家，肖遥忽然来了一个电话，我接通过后横躺到床上说：
“小爷，你不是去见前女友了吗，怎么还有闲心跟我聊天？”
“我没回CD。”
“害怕了？”
“不是，她要来重庆了。”
“啊！？”
我一把从床上坐起身来问到：
“怎么回事？”
“前几天我在网上联系到了她，然后把还没完成的漫画底稿发了过去，昨天她忽然说这个假期要来重庆。”
我愣了愣轻声试探地说：
“她男朋友呢？”
“上学期已经分手了。”
“噗，那你想让我干嘛？”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乱。”
我又缓缓躺回床上没回话，心里却忽然想起了徐夏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肖遥又在想什么，我们两个竟然同时沉默了近十分钟。
“她什么时候到重庆？”
“明天吧。”
“行，要帮忙的时候你叫我就是了。”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