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肖遥,我和陆让两个你觉得谁更不错?”
“你比他差远了。”
“哈哈哈……”
说完我们两个齐声放肆大笑,时间渐晚,肖遥也动身返回自己住处,我借着酒劲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第二天临近中午才被手机来电铃声吵醒:
“喂,张大帅哥,醒了吗?”
“柠檬啊,哎哟,头好痛……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哼,我就不能找你了,再说高考都结束了还不许我表示一下慰问吗?昨天哥回来说你喝得虎啸猿啼的,谁知道你今天还活着没有呢。”
“托澹台大小姐的洪福,小生没死成。”
“嘴贫!你在家吗?”
“难道我还能睡到大街上去?”
“那好,乖乖在家待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我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满脸黑线,这个小妮子又想干什么?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门铃响起的同时外边传来了聆梦的声音:
“张扬大傻瓜,快开门呐!”
我支起身子从床上下来,宿醉的难受来得比昨晚还厉害,大门刚一打开聆梦就溜了进来,那动作流畅得只能用鱼贯而入来形容,我看着她声音沙哑地问到:
“小妮子,今天可没饭给你蹭啊。”
“谁要蹭你做的饭啊,既难看又难吃,本大小姐可是专程来照顾你的!”
聆梦说完便一头扎进厨房,好在冰箱里边还有一些新鲜的食物,我挪到厨房里静静看着小妮子忙上忙下,终于忍不住问到:
“聆梦,你怎么老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啊?”
“啊?有什么事情好忧虑的?”
她突然停下手中的菜刀,低声说:
“不过,也有一件让我后悔的事。”
我抄起双手开玩笑似的调侃到:
“什么事啊,说出来我帮你开导开导。”
聆梦喃喃地低声说:
“我后悔没有早一年回来……”
说完她又举起刀咔擦咔擦切起菜来,完全没有理会呆住的我。
“张扬,帮忙把那边的盐递给我一下呗,张扬,喂,张扬!”
“为什么……”
“哈?”
我心里的一直压着的那些东西再也忍不住地喷薄而出,活生生把自己逼退到墙角颓坐在地上,造化啊,造化弄人!万般皆是命,处处不由我!老天,你到底要玩我玩到什么时候!?
聆梦赶过来蹲在我面前满脸惊慌地问到:
“张扬,你怎么了?……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说那些话的……”
我把头埋到她怀里摇了摇,带着哭腔说:
“柠檬……柠檬,有些话我觉得不合适所以一直没说……要是早点见到你该多好啊!为什么非要这么阴差阳错!?”
聆梦抱着我哭得梨花带雨,略微平静以后她放开手扬起挂着泪痕的脸看着我说:
“傻瓜,我不走,我一直在这里,胡说什么阴差阳错啊。”
我摇摇头握紧她的手说:
“小妮子,我就是因为讨厌感情上随便的人才从没和你提过这些事,这样好不好,等我彻底忘了她再来找你,这段时间里你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管我了。”
聆梦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看了许久,噗嗤笑了一声答到:
“也只有你这个大傻瓜才想得出来,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一直等着你。”
小妮子扯住我的T恤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冲我吐吐舌头,接着转身走回厨案前继续切菜,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进来,仿佛特地为她装点上了光影斑斓的轮廓,那一刻,聆梦的侧影恍如梦境,张扬,这样的女生你也配?
我叹了口气,指着聆梦的头顶问到:
“柠檬,你能把头上的发卡送给我吗?”
聆梦诧异地别过脸,反应过来以后笑着闭上眼睛,双手取下淡黄色的发卡递给我说:
“呐,给你,你打算回赠我什么呢?”
“这……”
聆梦把双手背在身后挪过来满怀期待地看着满脸尴尬的我,忽然她伸出右手挑了一下我的刘海说:
“就把这束头发送给我吧。”
“好。”
聆梦拿出一根随身携带的橡筋把我额前的刘海束在一起,我从卧室找来剪刀把它一刀剪下,她捧着我的头发伸出手指弹了弹问到:
“怎么样,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
“有人碰你的头发不应该有感觉吗?”
我看着这个小妮子苦笑了两声,又不是孙猴子的毫毛,剪掉的头发能有什么感觉?聆梦根本不理会我自顾自地说:
“太好了,今后要是想见你拉一拉它你就知道了……傻瓜,也别让我等得太久了啊。”
聆梦,小妮子,等到我配得上你的那一天,就算漂洋过海也会去找你……
下午聆梦回家之后我拿着那枚发卡发了半天的呆,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
我继续一天天迷茫地过着高考完之后的暑假,直到高考成绩公布这天,早上醒来上网打开准考证正面印的查询网址,输入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面对那个只比三本线高几分的成绩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老爹老妈知道我的分数后也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愤怒,甚至连我平时月考考砸了他们都比这激动十倍,电话里老妈嘟囔了几句怎么考得这么差,接着说我已经是快要成年的人了,今后要怎么走全看我自己,而老爹那边沉默了半天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复读吧就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的同时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喜欢的人和别人走到一起,高考惨不忍睹,前途缥缈迷茫,父母对你彻底失望寒心,原来这就是四面楚歌的感受。
躺回床上我开始考虑起今后的打算,复读是不想了,读书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条绝路,忽然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惊醒了我,电话那边传来甄帅的声音:
“平儿,成绩查到了吗?”
“查了,刚过三本线。”
那头的甄帅愣了愣,放轻语气说:
“怎么会这样,那……你打算复读吗?”
“肯定不会,与其多念一个高三还不如去死。”
“那个……现在我和朱玉唐朝在南门的咖啡厅里……你过来吗?”
“南门的咖啡厅?……好,我马上过来。”
我穿好衣服走下公寓,今天太阳很大,照得路旁行道树的叶子全都泛着刺眼的光,闪闪烁烁晃得人心烦,坐上熟悉的那路公交车很快又来到七中,我下车后远远看着门口标志性的贝壳状钢架雕塑,忽然想起官网上说我们这届高三考出了远超于往届的优秀成绩,然而,我却没有为这个优秀成绩作出任何贡献,哎,曾经那么想要摆脱的中学时代就这么以惨不忍睹的结尾收场,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我转身走进大门旁边的南门街道路口,挪到咖啡厅外看到里边三个死党以及柳雯正在闲聊,甄帅率先转过头来惊喜地喊到:
“平儿你来了。”
“你们考得怎么样?”
我刚落座便开口询问,甄帅回答说:
“我还好,上海的那所大学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朱玉瘪瘪嘴接过话说:
“我只比二本高十几分。”
唐朝扫了我们一眼笑了笑说:
“我那个成绩你还不知道,我爸妈他们的意思是先填一所考得上的大学,再找机会去服两年兵役,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苦笑着摇摇头答到:
“我是不准备复读了,简直是折磨,填志愿的时候能去哪所大学就去哪所吧。”
唐朝叹口气,想了半天自言自语似的说:
“当兵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具体的好处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上来,肃静之中朱玉幽幽地回了他一句:
“你死了你儿子可以加分……”
我和甄帅柳雯笑得死去活来之际唐朝往朱玉肩上狠狠揍了一拳,意外的是爽朗过后我们五个同时陷入了沉默,柳雯打破尴尬说:
“走吧,最后再去看看高三的教室。”
从南门走进学校,来到秋实楼上到第四层,教室倒是一成不变,只是下一届高三已经搬进来开始了假期留校补习,课桌上又一次堆满了整齐的书山,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忽然想起今天是周日,一周里唯一的休息时间,整层楼除了我们五个之外空无一人,走进二班的教室里,看着满眼的书海,又是什么样的一群学生将在这里挥汗如雨煎熬蜕变?
“喂,平儿,发什么呆呢,走了,难道你忽然舍不得这里了?”
唐朝站在门口嚷到,我从发呆里清醒过来时他们已经走出了教室大门。
“你们去哪儿?”
甄帅探进头来说:
“可能回家吧,家里差不多该来亲戚了。”
也对,这家伙和柳雯都考得不赖,说实话,甄帅是我认识的人之中,继堂哥之后第二个玩得潇洒学习还这么逆天的人,他接着问到:
“你不走吗?”
我摇摇头笑着说:
“嗯,我再坐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平儿,别把高考想得那么严重,没事的。”
“我张扬是谁,没心没肺的程度你们还不知道?哈哈哈。”
甄帅看着我愣了一会儿,然后露出苦笑的表情,叹口气把手猛地一挥说:
“兄弟,走了!”
“再会,兄弟!”
他们招了招手便往楼梯的方向走去,我安静地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似乎那就是不同高考成绩境遇的离别,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连沿着楼梯传上来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蹲下身靠到课桌的桌腿上,感觉心里哪个地方像是被掏走了一块,空洞的感觉使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
嘴角忽然有些发痒,伸手一抹发现那竟是淌下的眼泪,我哭了?怎么哭了?我回过神看着手掌上湿哒哒的泪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朱哥,朝爷,甄天王,兄弟啊兄弟,估计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张扬为你们流过泪吧?
忽然这时手机响了,我胡乱擦了擦眼睛,低头一看发现是肖遥打来的。
“喂,小爷。”
“喂,张扬,查到成绩了吗?”
“喵了个咪的,你们开口第一句怎么都是这个,就不能换个词吗?”
“今天出成绩,我不问这个难道还问你吃没吃午饭啊,考得怎么样?”
“很不怎么样,三本线上挣扎。”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肖遥竟然放声大笑,我无语地问到:
“喂,我说小爷,不记得什么时候和你结了梁子啊。”
“没……没……”
肖遥喘顺了气说:
“我想的是,咱们两个竟然连高考都栽得这么默契。”
“喵了个咪的,你诚心拿我高兴是不是!?”
“真没骗你,我连三本线都没上,刚刚差点没被老爸骂死。”
我吃了一惊,依然不相信地说:
“我的小爷,你可是三中的啊!”
“三中怎么了,三中就不允许有差生了?快快快,你在哪儿,出来好好庆祝一下。”
“你告诉我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沙区公园旁边的小山你知道吧,上边有个凉亭,去那儿碰面,就这样了。”
电话挂断之后我愣了愣,那座小山不是我和徐夏瑶去过的地方吗?肖遥干嘛把碰头的地方选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外边的阳光依然那么毒辣,此起彼伏的蝉鸣声放肆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我走在路上必须不时地拭去脸上的汗滴,但是身上的短袖已经被浸湿了一大片,酷热的天气让车站都少有人影,等了不知道多久才来了一班巴士,中年司机一路上不停地哼着小曲,他的孩子如果也是今年高考的话那应该考得不错,车厢空调吹来的冷风让我终于能好好喘口气。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就来到了沙区公园旁边,照着以前走过的小径来到了肖遥说的那个凉亭前,这里空无一人,他应该还在路上,我漫步走进凉亭里坐下休息,不时有山风从上边吹下来,好歹驱退了些暑意。
这个凉亭真是建在了绝佳的位置上,周围全是四季常青的松树,酷热的烈日被挡得严严实实。
“呵,你来得挺快嘛。”
肖遥走到凉亭前砰地一声把扛着的一箱啤酒卸在地上,我噗了一声说:
“喂,你真是找我来庆祝考栽的?”
肖遥扔了一听啤酒给我,自己又拉开一罐边喝边说:
“不然你以为呢?”
“神经病。”
“喂,张扬,你是怎么考栽的?”
“没认真学啊,难道还会有其他的理由?”
肖遥靠到我对面的栏杆上摇摇头解释说:
“不,我是问你为什么没认真学。”
“觉得那些东西没用,学它干嘛?”
“哈哈哈,我真是觉得我俩越来越像了,实话告诉你,我也是这种看法,所以高二开始越来越讨厌念书,把精力都用在画漫画上了。”
肖遥对漫画的热爱程度我倒是亲眼领教过,但是能做到自绝前程这种地步还真让我意外,肖遥长喘了一口气接着说:
“我学漫画……就是为了画初中的故事,关于我和那个女生的故事。”
“哦,作品叫什么名字?”
肖遥扬起嘴角狡黠一笑,用手指了指他自己,然后答到:
“不说。”
我笑着哼了一声别过脸说:
“懒得深究,最烦打哑谜。”
肖遥把空的易拉罐扔进一边的塑料袋里猛拍了下手掌说:
“你以前不是提过想写一部小说吗,名字准备叫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远处蔚蓝的天空,一阵蝉鸣声渐渐响起,回过头来扬起嘴角笑着瞥了一眼肖遥答到:
“也不说。”
“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我们两个同时放声大笑,肖遥压着笑声问到:
“那部小说一定是关于徐夏瑶的吧?”
“谁说得准呢?”
“那一定是这样了。”
他咔擦一声又拉开了一听啤酒。
“喂,张扬,你知道这座凉亭叫什么名字吗?”
“还有名字吗?”
我环顾四周,可怎么也没看到刻有名字的石碑,肖遥戏谑地笑了笑说:
“别找了,没有那种东西,它的名字叫做松亭……”
忽然他半躬下身子往这边凑了凑盯着我说:
“这个凉亭,是杜老大为怀念陆让而修建的。”
“……什么!?”
陆让,这个名字又一次在我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简直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怪不得,怪不得那次徐夏瑶坚持要拉我来这里。
肖遥走到一根柱子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说:
“陆让那家伙啊,哎……”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收起淫威渐渐沉到天边,清凉的晚风从身后的山顶上跃下来,拂过沿路的树林惊起了一片松涛。
虽然啤酒度数不高,但是喝多了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肖遥活动活动脖子走回凉亭里问我说:
“张扬,你打算复读吗?”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说:
“死也不复读。”
肖遥笑了笑,自顾自地说:
“以前我老是思考为什么要读书,真的就是为了大人们说的那样吗?努力考个好大学,毕业后才能找个好工作,找个好工作为了能挣钱?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父母是这样向他们的子女解释的,但对于我而言,这个目标完全没有产生过任何的激励作用,工作,那么虚幻的一件事,就算知道不认真读书以后的生活就不会好过,但是那毕竟离自己太遥远太遥远,遥远到根本无法引起自己的关注,张扬,你还记得体育考试里边的跳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