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单梅办完出院手续回到出租屋。付斌放下手中的东西,让单梅躺着休息。自己去帮忙给单梅收拾屋子。单梅躺在床上看付斌不停的忙活着,既幸福又心酸。付斌手里忙着,脑袋瓜里却四处走神,思绪乱的无法收拾。一阵忙碌过后,他告诉单梅连中午的饭菜都弄好了,饿了就起来热着吃,他还有事情的去忙。单梅起身拉住付斌的手依依不舍:“付大哥,你晚上还过来吧,我等你。”付斌为难地搪塞着:“最近光顾忙你的事,公司里都攒了一堆工作,我得加班,也许会很晚的,你就不要等我了。”单梅只得讪讪地松开手:“好吧,你也别太累呀。”付斌忙不迭地出了门,长长的喘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
方琳去买了手机,上次出门前手机摔坏一直没去买,手机拿到手后,她换了新的号码,靠记忆把平时相熟的人的号码都输入进去,在心里掂量了几回,犹豫着要打给谁。她知道自己那么匆匆忙忙的撂下一切,一走了之,会给别人带来很多的不便。首先是对公司的工作造成影响,当时几件事凑一起点燃了她心中愤怒的导火索,平时稳重的她也失去了理智。她能想象的到自己走后,康志、箫心、凃俊翔他们的担心,林芳的火爆怨气,文慧伤心的眼泪。平时大家在一起相处都不觉得,离开她们后,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们每天都鲜活的在她脑海里,在她的梦中走来走去。还有付斌那个冤家他会怎么样?还有父亲,有好几次,她都梦见父亲颤巍巍叫着自己儿时的乳名,每次梦醒泪水都把枕头浸湿一片。
李姨看方琳心神不定的摆弄着手机,轻轻地叹口气坐在她身边:“孩子,你出来也有些日子了,还没见你联系过谁,不管你是为什么出来的,总会有人惦记着你,你心里也有惦记的人和事,既然买了手机,就别再为难自个儿。想谁了,就打给谁,不管过去你经历了什么,人活着,生活就得继续,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早晚得去面对的,逃避只会让你痛苦的更久。”方琳点点头:“李姨,出来前,我心里一直在抱怨,抱怨自己命运多舛,抱怨命不如人,抱怨别人对自己不够好。可现在,我反而经常想起他们的好处和长处来,这是为什么呢?”李姨欣慰地拉着方琳的手:“因为你是个好孩子,你肯替人着想,所以才常常想着别人的好处和长处。”方琳抱着李姨:“李姨,你要是我的妈妈该多好,我多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妈妈在身边,我高兴的时候她替我幸福,我难过的时候她给我安慰。可是我、我的妈妈却抛下我,把我留在血泊中,自己走了。”方琳流下难过的泪水,李姨心疼的反手抱紧方琳抚摸着她的背。
单梅去公司办理辞职手续,办完手续,她去向康志告别,康志放下手中的工作,给单梅沏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他关切地问:“上次在医院碰到你,也没顾上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单梅低下头说:“康总,你还关心我吗?”“嗯,当然,自从杭州相识你在我心里就留下不错的印象,我也没想到咱们还有在一起工作的机会,你很能干。我听方琳说起过,你家里出了事故,你是不得已才离开财务室的,这几年你也辛苦了,你也很努力为公司作出了很多的贡献,”听康志提到方琳,单梅满脸的羞愧。许久,她长长的叹息:“康总,我是不是太坏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时间能倒流,我绝不会再走这样的路,我情愿一直呆在财务室工作,一直得到方琳姐的爱护,这样我就不会觉得我的人生是如此的糟糕,如此的失败。”康志站起来拍拍她的肩:“人总有犯错的时候,知道错了,以后多做对的事,你还年轻,路还长的很。”单梅点点头:“谢谢你康总!你的教诲我会谨记在心的。”
这段日子以来,付斌都是昏昏噩噩的过,自从单梅出院后,他没有在单梅那里留宿过,工作之余他也去照顾她,但两人之间因为方琳的出走,心中都有很多的愧疚和阴影,不像从前那样亲热了。每天晚上回到家,付斌都去书房里坐一会儿,他把烟戒了,人也消瘦了许多。方琳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单梅每天忙着出去找工作,现在她怕了做销售,做销售免不了再碰上王槐水之流的人物,可做文职薪水又低的可怜。付斌从生活上已经为她付出了许多。出了原来的公司,她才知道公司待遇还是挺不错的,再想进这样的公司太难。每年毕业的大学生像洪水一样冲击着人才市场,用人单位挑剔的不得了。市场又不景气,付斌所在的公司也一直在走下坡路,收入比从前少了许多。单梅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她每天都在与自己天人交战,拿掉孩子还是保住孩子,她想的头疼。她明白,要是拿掉了孩子,付斌就没有再留在她身边的理由,而付斌是自己在这个城市继续生存下去的救命稻草,她明知道是错的,也想自私地霸住他。想留在付斌身边就得保住孩子,可这是王槐水的孽种,如果有朝一日付斌知道了真相,他会原谅她吗?单梅日里夜里都这么想着,怕着。很快人也憔悴了。
方琳终究没有给谁打出电话,她虽然想的明白,但还是无法面对。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去,她在当地找了一家做财务的工作,薪水不高,但也够日常开支的。在她的坚持下,她搬进李姨家院子里的偏房住下来。康叔和李姨推不掉方琳的磨叽,为了照顾方琳让她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只好象征性的收了一点房租,偏房里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有时她自己开火做饭,有时就被李姨拉了去吃康叔特意为她做的的营养大餐。她每天守着李姨和康叔像一家人那样过着日子。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李姨经常陪她去做产检。方琳渐渐地开始淡忘以前的生活,全心全意为迎接孩子的降生做着准备。
在这段日子里,单梅的母亲去世了。去世的时候才五十多岁,是胃癌。农村医疗条件不好,一直有胃病的她,为了省钱养活单梅哥哥撇下的一双儿女,从来舍不得去像样一点的医院去看病,难受的时候就去乡村诊所抓点药对付。等到有一次胃疼的昏迷时,被送到县医院去检查,说是已经到了胃癌的晚期。医生知道他们是农村来的,直接告诉单梅的父亲,病人的病已经瞧不好了,带回家去能吃点啥就吃点,还给开了止疼的杜冷丁,检查完就被打发回家。一家人觉得天都塌了,老实巴交的单梅父亲瞒着她妈电话告诉单梅的时候,单梅哭的死去活来,她立刻辞去工作回到乡下。走的时候付斌给单梅几万块钱,让她先带母亲住进大医院去治疗,如果需要钱随时给她打去。单梅含着眼泪离开付斌,回到自己的家乡。
单梅回到家,母亲人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她妈见单梅带着身孕回来,一见面就哭昏好几回。好不容易醒了,她妈用无力的双手去掐、去扭单梅的身体,嘴里骂着:“你这样还回来做啥?你一个大姑娘还没嫁人就挺着大肚子,以后可怎么活人呀。”单梅只是哀哀地哭,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妈死也不肯去医院,她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说啥也不肯糟蹋单梅带回来的钱。疼狠了,就让单梅给打杜冷丁。这样的管控药医院给开也是有限度的。疼的自己去撞墙,把墙撞得咚咚响。单梅哭着、喊着、抱着,哭了又哭,整日以泪洗面。有时间她妈疼糊涂了就拉着单梅的手说,让单梅带她去北京看病,说自己还年轻,还有孙儿和孙女要养活。单梅带着身孕陪在她妈身边死去活来的跟着折腾。她本来就瘦的可怜,又没有时间好好休息一天,一个多月下来,单梅身心疲惫,人也累的脱了型。一天夜里,她妈的苦痛终于熬到了头,撒手撇下什么家事也不会做的父亲和两个将要上小学的侄子、侄女,撇下单梅未知的生活,就那么走了,走的是那么的不甘心。她妈前脚去世,单梅后脚早产了,是个男孩儿。还没等单梅好好看上几眼,孩子就没了,单梅想死的心都有了。
付斌赶去时,看见躺在医院的单梅,几乎认不出她来。他带回单梅,自己也搬到单梅的租住屋里去,两人就像夫妻那样过着日子,在付斌细心的将养下,单梅的脸上慢慢有了一点红晕,付斌常常把她揽在怀里,像对孩子一样哄着她,伺候着她。由于单梅早产的时候送医不及时,单梅失去了子宫,这辈子她都跟孩子无缘了。付斌也认命了,目前他只希望单梅的身体好好的,别再生病,两人相守着相依为命。
三年后的春天,康志和方琳牵着方琳的儿子叮咚漫步在西湖大堤上,他们三人和乐融融。叮咚走几步喊脚疼,康志把叮咚架在自己肩上,叮咚兴奋的大喊大叫。他的喊声吸引了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当四人目光相对时,都震撼地停住脚步,付斌和单梅呆呆地注视着叮咚看傻了眼。很久后,方琳从康志手里接过叮咚,把他领到付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