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卡勒特之后,一开始似乎没什么变化,无非就是干些力气活,搬搬东西什么的,吃的倒是比以前好得多。
卡勒特的指挥部在一片峡谷之中,虽说有些荒凉,但岩质山体很好地挡住了风沙,的确是住人的好地方。
说是指挥部,其实也就百人不到,一人一顶小帐篷,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峡谷中。
刚来的时候,范?弗拉丁好心提醒我,很多成员的性格都很孤僻,不少都是无法地带早已成名的独行侠,独来独往惯了,即使是现在加入了卡勒特,也依然不是很喜欢与人交往。
背叛在无法地带就是家常便饭,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你手中的武器。
峡谷中靠中间的部分已经没什么空间,看见那些冷冰冰的面孔,我觉得没必要去碰钉子,就走到了这个峡谷外围一点的地方,这儿不怎么好,风沙一大就能波及到这儿,但让我意外的是,这里居然已经有人了。
一个估计二十大几岁的青年,其实卡勒特的成员多半也都是这个年纪,皮质马甲,但并不是常见的用于遮挡烈日的长袖,他的小臂直接裸露着,晒成紫铜色的块状肌肉十分鲜明。他闭着眼斜靠在岩壁上,似乎在睡觉,一顶棕色的牛仔帽盖在胸前,左手自然地垂在大腿外侧。
“之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小鬼吗?”他突然说话了,吓了我一跳。
“是、是的,不好意思打扰到你睡觉了。”组织里的人大部分好像脾气都不怎么好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摆摆手:“不用紧张,我和那些冷面孔不一样,我叫贝利特。”
“你好,我叫斯多姆,请问我可以把帐篷扎在这儿吗?”
“都说了不用紧张,”突然发现贝利特已经站在我面前,“你的肌肉都僵硬了哦。”
“哇!”我又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向后退,却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倒在地。
“嗯?”贝利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弄得我心里毛毛的的,“你不是漫游枪手?不仅不是,而且,似乎连枪都不会用?你怎么加入的?”
于是我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安祖那个家伙,搞什么鬼!”贝利特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我也是一头雾水:“有什么问题吗,贝利特先生?”
贝利特一脸严肃:“问题大了!你知道你加入的什么样的组织吗?”
“卡勒特。”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不重要不是么?”
“这不重要?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你居然说这不重要?是你疯了还是贝利特疯了?我们的对手可是要对抗皇都啊!”
“我们都没有疯,贝利特。”是首领安祖?赛弗,“看看我们的组织,真的能够和皇都对抗吗?”
“难道说,你把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小鬼卷进来是想……”贝利特先生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样子。
“你我都有强大的实力没错,但是皇都难道没有吗?而我们的强大,能维持几年呢?十年二十年也许可以,三十年呢?这个组织的确很年轻,但是却没有未来,一旦我们老了,它就会分崩离析。”
“我在经营卡勒特的未来,你会支持我的,对吗,贝利特。”
“果然是这样啊,你总是这样,真是拿你没办法,”贝利特正了正头顶的牛仔帽,“这个小鬼,谁来带?”
“他有选择的权力。”
“诶?我?”我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怔。
“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吧,你可以选择我或者贝利特当你的师父;当然,如果你珍惜自己的生命的话,现在离开卡勒特还来得及。”
离开?开什么玩笑!“既然已经决定加入了,就没有离开的道理,至于死亡,那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吗?”最可怕的,是浑浑噩噩、为了单纯的“活着”而活着,像很多挣扎在无法地带的人那样,没有梦想,没有希望。
环境能剥夺土壤的生机,但人的,不该就此磨灭!
“请多指教了,贝利特师父!”
虽说是师父,但贝利特并未像我想象中的教我许多东西,只是给我一对左轮枪,让我先熟悉他的构造。
“这是你的枪,你唯一可以信赖的伙伴,先好好认识它吧。”师父如是说。
枪不大,和师父腰间那把相比甚至有些娇小,不过正适合我现在少年的身体,转轮里有六个弹巢,也就是说,一次上弹所能够射出的子弹一共左右十二发子弹。
左轮枪是无法地带最常见的武器,不光是因为无法地带那简陋的工厂造不出精密的枪械,也是无法地带的环境所致。
是的,在风沙漫天的无法地带,子弹卡膛、瞎火几乎是家常便饭,这对于一个枪手;来说无疑是个致命的灾难,而左轮枪的转轮结构却能简便快速地跳过那个故障的弹巢,这使得造价低廉、简实耐用的左轮枪成为了无法地带的首选。
理所当然的,下一步似乎就应该是学习如何使用左轮枪,但是师傅却没有这么做。师傅让我收起枪,带我走出峡谷。
现在是正午,虽然没什么风,但太阳却烈的吓人,极小的比热容让黄沙被烈日炙烤得滚烫,即使是隔着厚厚的鞋底,也几乎让人跳脚。
“知道什么是漫游枪手吗?”师父停了下来,背对着我,似乎在自言自语——因为我当然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漫游枪手,是在任何条件下都能射击的枪手!”
我不太明白师父要说明什么。
“不用想太多,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是,师父!那现在呢?”
“现在,就站在这里,你需要首先熟悉无法地带的环境。”
熟悉?作为一个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孤儿,又怎么可能不熟悉无法地带?这里干旱、风沙奇大。现在是夏天,白天地面滚烫,而空气就像能着火一样,几乎不含一丝水分的风挟裹着黄沙,仿佛能把人灼伤,而到了晚上,气温会骤降至冰点以下,凛冽的夜风不光能带走身体里的热量,还会割裂你的皮肤;至于冬天,难得的降水并不会让环境变得哪怕有一点宜人,粉末状的雪尘在西北风的鼓动下不仅能使人窒息,还会无孔不入,从你的袖口、领口灌入,被你的体温融化的同时也吸收了你体内的热量,当你血液中的水分都开始结晶的时候它们也会再度凝结,而你,就会成为旷野中一具僵硬的冰雕。至于春天和秋天?抱歉,印象中无法地带没出现过这样的季节。
然而师父口中的“熟悉”显然并非认知上的熟悉,证据就是,我现在正站在骄阳下用身体去“熟悉”。
灼热的阳光晒的我头脑发晕,我努力地搅动着舌头,试图积攒起一些唾液,来润一润早已冒烟的喉咙,但哪怕只是吞咽一下都显得如此艰难;双腿早已支撑不住愈发沉重的身体,我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理早已打起退堂鼓,但看着同样站在一旁的师父,又咬咬牙坚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头脑发胀,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量也被酷热与干渴榨干,我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动嘴,脑袋仿佛已经不是我的一般,越来越空、越来越空……
“很……苗子……不……毅力……”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什么。
“醒了吗?你的身体素质出人意料地好呢。”是师父的声音,“不光坚持了很久,醒来的也比我预料的要快呢。”
晃了晃还在发晕的脑袋,视线渐渐清晰——这是卡勒特的营地,我在白天扎的帐篷里。
稍微想了想,大概记起了发生了什么。
中暑,失水,虚脱,昏迷。
“这才只是开始,成为漫游枪手道路远比这个要坎坷,要放弃就趁早。”隔着帐篷布,师父的声音闷闷的,但清晰无比。
“不,贝利特师父,我不会放弃。”我钻出帐篷,“我觉得无比的充实,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我所期待的‘改变’就在不远处一般,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而活着,比原来单纯的只是‘活着’有意义地多。”
无法地带,残酷的现实将人的斗志消磨,成为一具具麻木的行尸走肉。他们苟延残喘,诅咒着生活的艰难,却从未想过做出什么改变。
“不会放弃?说的很漂亮,希望之后你的行为也能如此。”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