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历1937年9月19日09:30
艾美利亚帝国诺查斯克省
兰诺克斯机场（奥古斯托利亚控制）33号机库
奥古斯托利亚皇家空军第104飞行中队
杰夫-加布里埃尔中尉
阿尔曼-米尔施泰因中尉
塞西莉娅-莱恩哈特上士
几个机械师正围着P-40E和Bf-109E-3，修复机身蒙皮上的破洞。机库的门口，两个飞行员走进机库。
“……你真的不想换机？”阿尔曼身上还穿着飞行服，走在杰夫旁边，“你现在可是王牌，你要是说你想换掉这台爬升又差火力又萎机动又笨的烂飞机，没有人会说不的。”
“我和它很合适。”杰夫的回答很简单。
P40在奥古斯托利亚的飞行员中的评价很差，甚至比一直因皮薄不耐打的零战还差。杰夫在几年前受训时飞的P-36战斗机曾是当时奥古斯托利亚最好的战斗机，那架机也对杰夫影响很深。
而P40几乎就只是一架放大了的P36，这也许是为什么杰夫一直那么坚持P40。
杰夫找了个地方坐下，照例抽出一根香烟，点着，吸了起来。
在诺查斯克省战区的制空权争夺战斗漫长而残酷。Mk.I战斗机优越的高空存速性能和盘旋性能让奥古斯托利亚的Bf-109、P40以及P39在高空面对Mk.I时感到吃力。Mk.II比喷火战斗机的盘旋更好，虽然速度更慢但是在中低空仍然可以拖死喷火。
最令奥古斯托利亚头疼的是Mk.III，这些有一门37毫米机炮和两门23毫米机炮的火力狂魔一向是奥古斯托利亚轰炸机的死敌。两架Mk.III组成的双机编队只需要一个掠袭就可以打碎一架B-17轰炸机。没有空中部队的支援，奥古斯托利亚的装甲部队在艾美利亚的国土上每推进一百米都要花费巨大的代价。
连续几天，104中队出勤的任务都是为轰炸机护航，拦截艾美利亚的截击机。可要么就是在他们到达之前，奥古斯托利亚的轰炸机早已被杀的一干二净，要么就是护航机被艾美利亚的混编战斗机群死死拖住。
“……今天估计没有任务了。”阿尔曼拿着一杯咖啡走过来，“轰炸机根本没法靠近战区，制空权仍在艾美利亚人手里。”
“恐怕我们过几天又是一场混战吧，”杰夫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听说艾美利亚的机场还没被摧毁。”
“确实还没有。那些Mk.I太可怕了。”阿尔曼说道。
“我还是更害怕Mk.II……”杰夫把嘴里的烟徐徐吐出，“BZ完全不敢冲下去太深，深了Mk.II完全可以顶上来喂我吃枪子儿，但是不冲深一点又打不伤。”
艾美利亚战斗机相对于奥古斯托利亚战斗机的一个最大优势，就是机载武器。Mk.I的一门安装在螺旋桨中轴的L-36F23毫米机炮，相比于Bf-109的MG-FF机炮，几乎在各方面都要优秀。
在今天的战斗中，塞西莉娅没有升空。杰夫也没有理会太多，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塞西莉娅肯定还在医院躺着。
杰夫抬头看了一眼零战。他曾经试飞过一次零战，直到现在他还可以想起当时他是怎么形容零战飞起来是有多么难受，多么没安全感。
“居然让此等美女飞零战。”杰夫喃喃道。
“……老大，你应该庆幸的是你没有被扔去飞那鬼玩意儿，而不是为那个奇怪的美女打抱不平。”阿尔曼拍了一下杰夫。
但是，也许是因为这一天都在紧张的搜索目标，现在已经十分疲倦，两人没有注意到塞西莉娅从他们旁边不远处走过，然后默默地爬进了零战的座舱。
……
第二天
上午杰夫和阿尔曼没有接到战斗命令，因此他们利用一点难得的闲暇时间喝了一上午的茶。
但是机场仍然没有闲着。时不时会有一两个小队离开或抵达机场。
新到达机场的是一个P-40中队，看起来是一群新人，从他们尚显慌张的神情就可以看出。
那些新飞行员们走过杰夫的P-40时，看着上面醒目的5个击杀标志，眼神中无不充满了敬佩。
随后，又有一支五机编队靠近机场。
编队有些歪歪扭扭，恐怕是一次小规模交战之后的幸存者。
编队里的战斗机一架接一架歪歪扭扭地降落在跑道上，而编队领头的战斗机却一直在盘旋，似乎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最后，那架战斗机才慢慢的从远处下滑，轻轻地降落在跑道上。
杰夫看了一眼那架战斗机。
零战。
杰夫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等那架零战滑行到靠近他们的时候，杰夫看见了零战上的中队标识和编号。
“……那个谁……她擅自出战？”
杰夫和阿尔曼立即朝着发动机已经熄火了的零战走去。
果然，两人正好目睹到塞西莉娅打开座舱，动作有些吃力的爬出座舱。
“是谁跟你说你有出战任务的？”阿尔曼走向塞西莉娅，问道。
塞西莉娅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宿舍。
“……我也不知道，有人今天早上把我拉起来就说让我紧急出任务。”
“什么任务？”杰夫快步上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塞西莉娅没有理会杰夫，走进了女兵宿舍，杰夫现在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停在零战旁边的一架Bf-109的一边主翼上被撕掉了一大片蒙皮，飞行员坐在地上，并无大碍，此时他的队友都凑过去听他讲述战斗过程。
飞行员一只手拿着一根香烟，嘴巴里不时爆出一两句粗口，“奶奶的，联队长要求我们去截击艾美利亚的一个轰炸机编队……去他妈的，王八蛋。我们中队只有15架战斗机升空，只回来了5架。我们那些重型战斗机都去哪里了？”
“艾美利亚的护航重型战斗机把我们打了个屁滚尿流，只是……”
说到这里，飞行员回头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零战。
“就那架……我不知道飞行员是谁，但是绝对是个高手。”
众人看着飞行员有些恐惧的表情，“怎么讲？”
“……那架零战击落了2架重型战斗机。”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
飞行员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那架零战每次射击都抵近到100米以内，从敌机高六点俯冲下来，只是用机炮点了一下就轻轻松松的点着了重战的油箱，连带打死了尾炮手……妈的，太吓人了。我觉得杰夫的射击已经是非常准了，那个零战……我的天啊。”
杰夫和阿尔曼听到了飞行员的话。
阿尔曼摇了摇头，“……太可怕了，那个美女。”
杰夫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塞西莉娅倒在女兵宿舍的床上。她没有脱下飞行服，虽然里面已经淌满了汗水，穿在身上难受的要命。
这里虽说是女兵宿舍，其实只有塞西莉娅一个人。
女性毕竟天生不如男性那样适合战斗。104中队的女飞行员，已经全部战死。
不过塞西莉娅在女兵宿舍中至少还是安全的。在战争与死亡的巨大压力下，任何人都需要发泄，尤其是男兵。因此，男兵对女兵的任何图谋不轨的行为一旦被发现，都会被立即执行枪决。
很奇怪。塞西莉娅心想。
被征兵进入空军，又被派到战况最残酷的南部战区，又是第99中队——虽然说已经不复存在了。甚至在飞行学校第一次坐进零战的座舱时，塞西莉娅就已经意识到了这镂空的、没有一片装甲防护的座舱可能就是她的棺材。
可是……今天上午起飞的那一刻，她很兴奋。
一个多星期前，她第一次升空作战。紧张和恐惧的心理，对于每个新兵而言都是正常的。
可是就像她击落的第一架艾美利亚战机的结果那样，从医院醒来之后，她所有的恐惧都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似乎她活到现在，除了那两架艾美利亚重型战斗机起火坠落的样子之外，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感到过喜悦。
兴奋之后，则是疲倦。塞西莉娅就任凭沉重的飞行服压在自己身上，可是不愿意，也没力气去脱下它。
甚至连一个兴奋的表情也做不出来了。困意袭来。
……
空历1936年4月21日15:00
奥古斯托利亚帝国卡特琳娜飞行学校
奥古斯托利亚皇家空军第31新兵中队
塞西莉娅-莱恩哈特上士
自从这一批新招的飞行员见面以来，新人们就一致认为塞西莉娅学员有些与众不同。
塞西莉娅似乎有些高傲，她不会和同宿舍的女兵们在熄灯前聊些十分露骨的话题，而且皮肤也相对较白，有点大城市中富贵人家的特征。
可是这种特征又不是十分明显，塞西莉娅没有真正的贵族千金那样十分高贵的气质，她的举手投足仍然展现着她只是一个平民女性。她的气质并不高贵，但是很高傲。
更何况军事训练要求新兵们每天都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这可不是贵族女子所能接受的，而塞西莉娅却十分努力，有时甚至是拼命的去完成训练。这更是否定了新兵们对塞西莉娅是贵族人家的猜测。
有不少新人因此在背地里或者当面嘲笑塞西莉娅。可塞西莉娅并不为这些话语所激怒。
真是一个神秘的家伙。所有新人都这么想。
之前一年半的训练，让第31新兵中队的每个新人都学会了如何驾机上天。在这一年半中，对于飞行的基础训练，塞西莉娅虽然很努力，几乎比男兵都要拼命，但是依然成绩平平。
不过最终她还是会飞了，这对塞西莉娅没什么影响，只不过是周围多了一点嘲笑的声音而已。
此时，飞行学校上空，塞西莉娅正坐在一架伊-153战斗机里，爬上2000米高度进行他们的第一次空中格斗训练。
这里距离机场有三十多公里，周围尽是无人区。
塞西莉娅看了看操纵杆上的扳机。这是她第一次要在空战中瞄准一个目标开火啊，虽然只是训练，用的是训练弹。
前方一百米，教练正驾驶着一架P-36A领航。在旁边，她的队友，马克西姆，驾驶着另一架伊-153跟随着塞西莉娅。
“……好了，塞西莉娅，马克西姆，”教练在无线电里说道，“我们可以开始训练了。”
“塞西莉娅，你要做的是用机枪击中我的驾驶舱。当然，你的施卡斯机枪里装的是训练弹，不用担心我会受伤。马克西姆，你的任务则是阻止塞西莉娅击中我，在她击中我之前先击中她。”
听完教练的指令，马克西姆毫不客气的从塞西莉娅头顶上方俯冲下来。
施卡斯航空机枪，是当时射速最快的机枪，每挺机枪在一分钟可以发射出1600发子弹。在伊-153上装备有四挺施卡斯。
马克西姆试图将距离压到50米以内再开火。但是在他俯冲的时候，他发现塞西莉娅没有试图平飞加速甩开他，而是朝着他的正下方钻去。
一阵密集的枪声吓了塞西莉娅一跳，曳光弹从塞西莉娅的机尾擦过，没有命中。
“……混账。”塞西莉娅低声骂道。
此刻马克西姆已经冲过了塞西莉娅，正机头朝下俯冲，他是看不见在身后的塞西莉娅座机的。
本来他应该俯冲更远的一段距离再拉起，可是他的高度并不高，再冲就会有撞地的危险。
马克西姆拉起机头，他现在有相当高的速度，可以顶上去向塞西莉娅再次发动攻击。
他将机鼻指向了头顶上那个白点。距离有四百多米，马克西姆很难判断此时塞西莉娅的姿态。不过他的速度依然足够，应该可以争取到一个开火机会。
几秒钟后，他惊恐的发现，塞西莉娅也在和他一样，大角度爬升。
马克西姆的操纵杆在抖动，空速表显示他的空速只有一百多公里每小时，他即将失速。
与此同时，在上方的塞西莉娅将方向舵踩到了底。这样可以让即将失速的飞机更快地将机头指向下方。
她的速度很慢，马克西姆此时的速度也很慢。塞西莉娅有至少五秒钟的随意开火的机会。
马克西姆失速的座机露出了大截面，塞西莉娅正俯冲下来。开火。
施卡斯机枪大锯般的枪声响起。虽然说这是第一次开火射击，但是塞西莉娅发射的枪弹仍然准确而密集的朝马克西姆飞去。
反正是训练弹，随便打。
下一秒，塞西莉娅惊恐的看见，马克西姆座机的一边机翼整个被撕裂。油箱也冒出了火苗。
“……什么？！”马克西姆惊恐的大喊，“我……我起火了！救命！救命啊！”
塞西莉娅愣住了，她没有回答马克西姆的呼救。
在远处，教练看见了马克西姆的座机。
他也愣住了好一会儿，随后大骂道，
“叛徒！”
然后，教练立即调转机头朝着塞西莉娅冲去。
他的机枪里装的则是实弹。他的任务本来是给学员们当靶子，同时要保护学员。
而他当然知道，训练弹根本不可能把飞机打起火，打断翼。
塞西莉娅仍然呆滞着。她听见了P-36A的引擎声，于是她下意识的拉杆，做出一个防御滚筒。
她听见了机枪弹击穿飞机的声音。
而后又下意识的将机头指向冲过她，而速度又不是很快的P-36A，下意识的扣下了扳机。
她在无线电里听见了人被枪弹击中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随后，飞机撞上地面的爆炸声穿过耳机，直接传进她的耳朵里。
塞西莉娅失魂落魄的将伊-153降落在机场之后，她立即被宪兵揪出座舱，摁在地上。然后她被送上了军事法庭。
“给机枪上弹的是你自己吗？”
“是。”塞西莉娅的手被铐了起来，她目视前方，神情木然。
“波尔卡空军少尉，也就是你的教练，确实有攻击你吗？”
“是。”
“你有机会避开他的第一次攻击？”
“是。”
“那么，”审判长看了一眼文件，“你为什么还是击落了他？”
“……本性使然。”
第99中队的编制已经被解散重整了很多次了。一批又一批新的飞行员组成这个中队，但是他们都有些共同特点：
杀人犯、强奸犯、抢劫犯、小偷，等等。
奥古斯托利亚军队有严苛的关于男女关系的条令，不过在潜规则上，这些条令在第99中队里可以被豁免。
因此，空军宪兵们时不时可以在某个角落或某条河中，找到一具第99中队的某个女地勤或女飞行员的、扭曲的赤裸的尸体。
塞西莉娅面临过这样的情况。她亲眼目睹过那些男兵们欢呼着将某个人围在中间，做着猥琐下流的事情之后，她就决定了，她要单飞。
之后，她就成了奥古斯托利亚空军少数几个活着的没有僚机或长机的战斗机飞行员。
军事法庭决定将塞西莉娅送进惩戒营的一条罪状是“残忍杀害战友”。除非是精神不正常的人，是不会杀害与自己无怨无仇的战友的。
通过塞西莉娅的那句“本性使然”，她们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女兵是个嗜杀成性的恶魔。
“……莱恩哈特上士！”
一位女宪兵大力的擂着门。
“出来！联队长找你！”
塞西莉娅没有出声，脱下了沉重的飞行服，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