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露,清风微徐。山鸟啼鸣,花香沁鼻。冬日清晨的薄雾被缓风一点点吹散,红日慵懒散漫地洒下一丝丝暖意。
昨夜终于是过去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掀那锦绣被,勾那轻罗帐,撩那玉珠帘,披那粉绫裳,挽那云中鬓,开那琉璃窗。猛吸一口朝露,拈一枝兰花在手,低头只一轻嗅。
“嗯,真是一朵美妙的‘雪兰’。”
声音如丝如缕,似一洌清新的甘泉,映着刚醒的美人,如睡海棠般慢慢醒来。
“小姐,醒了?”一个清雅的声音传来,推房而入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沁儿挑了挑凤眉,嫣红的嘴唇微抿:“去叫涟儿来吧。”
“这……”面前清秀的婢女犹豫几分,少许方轻回一个“是”字。
清眸含笑,柳眉长挑,芙蓉如面,含笑待放。似乎真是一个令人流连的清晨!
手中兰花,无端被揠成两段,翩然而落,唇畔玉圆红润,暗含一抹讥诮。
眼前出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小姐”她轻拘一礼,面若红霞,羞愧难当。
“替我梳妆吧。”声音平淡,一如往常。
涟儿只一愣,片刻即回:“是。”
移那碧棱镜,掬那甘泉水,濯那清丽容,拾那白玉梳,挽那乌云髻,插那金步摇。眉不描而黛,肤无粉而润。嫣唇一抿,自是红如丹果;美目流转,自是顾盼生辉。婀娜身段,镜前徘徊,纱裙长舞,广袖如烟。
九天仙女,便也只是这般柔美动人吧!
不,仙女,没有这一抹暗含的娇艳妩媚!
“好了,去请你家主子来吧。”沁儿淡淡地吩咐道。
“小姐,这……”涟儿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现在便是让你传个话,你也不肯了么?”沁儿闭上长长凤目,颇感物是人非。
“不!小姐的话,奴婢自是听的,奴婢……奴婢……”涟儿慌张之下,跪倒在地。
沁儿长叹一口气,张开闭着的双眸,低身扶起沁儿,“是我苛责了。涟儿,以后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以你的本事,若是逍遥江湖,定是声名远播、受人敬仰的女中英豪。这些年来,实在是委屈了你。”
“小姐,涟儿……涟儿不敢!涟儿不觉得委屈,涟儿愿追随小姐一生!”涟儿说着又低下身去。沁儿端端地一扶,一股力便支撑起涟儿。涟儿忽又想到自己一直事有二主,便又羞愧万分。
“好啦,没事的。我相信,你定有你的缘由。”沁儿说着抚了抚涟儿略有凌乱的发际,温柔地轻声而语:“替我传话去吧。”
涟儿抬脸,眼睛一眨,目中的泪水便顺着羞红的面颊流将下来,她忽得一笑,继而用衣袖匆匆拭去两边泪水,轻快地回一声:“是”,便一晃身影而去。
沁儿摇了摇头,嘴角绽放出一抹浅笑。
少许,方才眉目清秀的陌生侍女又进屋来:“公子吩咐,请小姐前去一见。”她不卑不吭,语气平淡,颇不似寻常侍女。
“敢问所去何处?”沁儿绽放笑颜,上下打量眼前之人。
“公子说,小姐到了便可知了。”她不冷不热地回道。
“哈,有趣。”沁儿失声笑了出来,上前左顾右盼,仔细端详这个冰冷而立的美人,少许方点点头。
“好吧,那便麻烦你带路吧。”沁儿颇为潇洒地说道,好似那人是与自己无比熟悉的朋友。
迤逦绕过几处楼台,逶迤穿过几处亭榭,正要走至园子尽头之时,便见长墙中嵌有一扇别致的圆木门,中以坚石为轴。那侍女轻推园门一侧,木门便旋转而开。
沁儿跟随着入门而进。抬头一望,便不由得呆了。
入眼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那枝头一簇簇洁白如雪,阳光倾斜而下,晕染得眼前“白雪”一片霞光。清风徐过,“白雪”摇曳起舞,更送得扑鼻清香。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沁儿眼观白茫茫花海一片,鼻嗅满园阵阵清香,心里也不经有些悸动。
“公子正在亭子中等您。”那侍女说着便领沁儿蜿蜒穿过许多花丛,来至一处兰亭。
但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长身玉立于亭子之中,一袭白衫迎风而舞,清逸之中更显风度翩翩。
“公子,人已带到,奴婢告退。”那侍女冷冷地回一声,便行礼而退。
“万物皆萧条,唯此尽春色!好一处别致的风景!”沁儿微闭美目,深嗅一口芬芳。
“小姐若是喜欢,便可常来此园。”他侧过身来,俊雅的轮廓泛着雪玉的光泽。
沁儿一声轻笑,似不以为然,“公子的园子,沁儿不敢常来。”
“小姐是在生气么?”他转过身来,雅致的浅笑不减分毫。
“岂敢岂敢。”沁儿也只是微扬嘴角,眼睛对上那双明亮幽深的眸子,唇畔的讥诮不知为何忽然减少了几分。
两人皆缄默不语。
雪茫茫的繁华一片,偶有清风徐过,花儿们便摇曳起舞。
“这花儿名叫‘雪玉兰’,是由玉兰花改造而来。玉兰树生玉兰花,花瓣硕大,气味芬芳。常见于料峭初春之时,不仅颇为繁美,而且也可入药。我稍加改造,去其高大的枝干,使之与比寻常灌木稍高一尺。又结合寻常兰花花瓣细小的特点,便得了这‘繁星碎雨’的雪玉兰。”他缓缓而道,轻柔的声音仿若渐渐升起的红日,微送一点暖意。
“公子才学广博,自是无所不能。敢问公子,苏文宫此时身在何处?”沁儿缓了口气,终于还是开了口。
“他啊……自然是在苏府。你放心,他不会死的。”一抹得意的浅笑浮上俊雅的面庞。
“齐文衡,”沁儿一声直呼名讳,“你能算计我,是我愿意被你算计。你能利用我,便也是我愿意被你利用。虽有一些也是出乎我意料的,但如今,你设下的棋局已结,你筹谋之事已成,你何必再困我于此?”
“困你于此?你这么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