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这摆明了是给她难堪,哪有不受人礼物还退回的道理?樱恬淡淡一笑,既然人家不要,她又如何能强给?施施然收回来,藏于袖中,回答:“那就随了夫人。”
兰陵似乎格外喜爱小孩,将婉婉揽在怀里,逗弄得她咯咯直笑,然后开口说,语调带着羡慕:“当年你我同为太子伴读,年岁相当。没想到今日一见,裴兄竟然已为人父。我却依旧飘零。”
听了他的话,樱恬低头,暗想:兰陵说这话,明显是藐视她。什么叫他却依旧飘零?难道她樱恬不会生孩子?还是他认为自己不配给他生孩子?想早早娶了京都那位?
季夫人轻轻一笑,声音里带着得意:“将军勿急,司徒小姐绝色貌美,在人才济济的京都也是凤毛麟角,相信两人的孩子,必定聪慧可爱。”
这时,从一开始,只顾着对樱恬愣神的裴斐忽然开口说:“是哇,兰兄的孩子,必定聪慧机敏。”说完,伤心地看了樱恬一眼。
兰陵抱着婉婉,抬头笑说:“我只盼阿恬也能早日生下如婉婉这样聪慧可人的女儿,好个粉雕玉刻的小人儿。”说完,转头看着他。
樱恬感受到兰陵的目光,她抬头,刚好与他目光相触,此刻,他的目光可以说是温柔似水,简直可以溺死人了。
这又是唱得哪出啊?樱恬只觉颈后一凉:想让我给你生孩子,昨晚怎么不努力?单单靠我自己的独角戏也生不出来啊!心里这样想,嘴上装得娇羞:“君上休要取笑。”
兰陵笑说:“夫人害羞了!”
两人这一言一语,一颦一笑,简直是在裴氏夫妇面前秀恩爱了。让裴斐这老情人情何以堪!他心中难过,自知佳人已远,只能低头黯然神伤。
四人在亭中用过午饭,兰陵推说喝酒头晕,裴斐连忙让侍从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休息。婉婉玩累了,季夫人让丫鬟抱着她,然后自己跟着,送女儿回去午休。
偌大的亭子,不知真是偶然,还是巧合,只剩下昔日的这对恋人。
裴斐逮到机会,急切地开口:“阿恬,你怎么会嫁给兰陵?还有……还有当日沈家出事,我……我……”他自知无颜面对樱恬,语气渐低,神色也变为忧伤。
樱恬回答:“事情已经过去,裴君不必挂怀。如今裴君既有美眷又有幼儿,仕途一步青云,当然是最好的。”她故意开口讽刺,明为安慰,实则讽刺。
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他轻易就抛弃了自己,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为了功名利禄抛弃了自己!
“阿恬,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个样子。当日沈家出事,我本欲去沈府找你,但是被父亲拦截,还有季舒月,晚了一步,就错了一生。我…我……”裴斐快语解释,但是却越说越觉语言虚妄,没有重量。最后,只能低头,不知该如何说。
樱恬伸手,从腰间锦囊掏出一件事物,然后放在他的面前。语气平淡:“往事如烟云,裴君就忘了吧!”
她送回给他的,是当年他亲手用草为她编织的一个草戒。随着时光的流逝,那草戒已经泛黄干枯,只是,那曾经是两人的定情信物。
裴斐拿起草戒,将之紧紧地攥在手心,抬头,眼眶间盈满激动:“阿恬,我就知道,你还没有忘记我!这么多年了,你还把它带在身边!”
樱恬低头,忽然落泪如珠,神色间黯然竟现。
见她神情,裴斐情难自禁,伸出胳膊,紧紧地握住樱恬的手,语气低沉:“阿恬,我对不起你!”
从樱恬的角度,低头,用余光刚好看见姗姗而来的季夫人和兰陵。她心中暗笑,眼泪流的更快,故意挪动了下位置,让季夫人和兰陵,好像看到两人正抱在一起。
果然,随着兰陵低沉的一声冷哼,樱恬和裴斐如两只惊弓之鸟,赶紧正襟危坐。
兰陵撩衣在樱恬身边坐下,笑着说:“今日天气晴好,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我和鄙妾叨扰多时,就不打扰裴兄和夫人恩爱了。”说完,一把揽住樱恬,两人一同站了起来。
季夫人因为刚刚看见丈夫与旧情人亲近而生气,一张脸又白又青。
裴斐或许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语气不自然地说:“老夫老妻,还谈什么恩爱不恩爱。兰兄严重了,你我相聚时日不多,何不留下,咱们再叙旧情,说些旧时旧事。”
兰陵淡淡一笑:“裴兄与夫人恩爱六年,我与鄙妾成亲不过一日,呵呵……”他这话语如此直白,说得樱恬俏脸一红。
闻言,裴斐的脸煞白一片,语气黯然地说:“好吧,那不便久留,咱们改日再叙。”
季夫人也怪声怪气地说:“将军与夫人新婚恩爱,自然是如胶似漆。不似我们这样的过时夫妻,只会两看两相厌。”
拜别裴氏夫妇,两人从驿站回来。兰陵匆忙赶往营中处理紧急军务。樱恬回到浣莲亭。
她换下外出服装,穿了轻便的棉裙。心中思索今日兰陵带自己去见裴斐到底有什么意图。她故意在亭中与裴斐装出许多留恋情态,让兰陵看去,也是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意图,但是此刻依旧是毫无头绪。
白芍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罐香料,神神秘秘地对她挤眉弄眼。
樱恬笑说:“你这丫头,是从哪里偷了宝物?还需要这样神神叨叨的!”
白芍伸头警觉的四处看看,然后将门关了。进到屋子里,把小香炉放到她的面前,小声说:“这是我从一个商铺里买到的,据说有催情的功效。今日晚上,夫人与将军就寝时,可以把此香点上。”
闻言,樱恬双颊一红,才想起今晚,兴许兰陵来了兴致。她伸手轻轻打了白芍一下,假装抱怨:“你这蹄子,最是爱瞎操心!”
同时,她顿觉心中暖暖,白芍从自己嫁入侯府就服侍在侧,又随自己陪嫁到将军府。自己在世间已经踽踽无亲,她也算得上是半个姐妹了。
当晚,兰陵又是风尘仆仆而归,身后还跟着一色白衣的雪衣。樱恬看见雪衣进来,面上都是得意之色。
她拧眉:这雪衣与兰陵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是通房丫头?
兰陵快速地洗漱,冷着脸一句话不说。既然他不说话,樱恬也没兴趣触霉头,安安静静地做分内之事。雪衣站在一旁,面色得意地看樱恬忙来忙去,又是给兰陵倒茶,又是给兰陵端洗脚水。
最后,兰陵冷冷一句:“你出去吧!”
樱恬立刻转身,准备听话地出去。没想到兰陵剑眉一挑,语气不悦:“不是和你说,是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