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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卷入(上)

小耳离开华山返回洞庭湖的路径,与十年之前丁青卷入江湖的时候几乎是一致的,一路上体会着丁青初入江湖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心境呢?当初丁青学成下山的时候还没有名字,就叫无名,但是他相信凭借自己手中的一把剑,一定可以在江湖中闯出一番名堂,让人口耳传颂他的名号。他对江湖的向往,就像是热切女子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后来无名也的确一战成名,成为名动江湖的剑客。当小耳遇见他的时候,正是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就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几乎再也爬不起来。小耳当时年纪还小,无法理解大人的世界,体会不到他人生的精彩瞬间以及怅然失落。当小耳重新走在无名曾走过的路途上,似有某一种思绪的光芒轻轻穿越时间与空间,揭去披覆在无名周围的那一层幽暗,让她仿佛看见了他的身影和笑容,感受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重回十年之前,正是英雄帮崛起的时候。但是在此之前,江湖上曾有“陆上四海堂,水上五湖帮、温柔长乐坊”的说法,意指当时江湖上三个最大的帮会——江城四海堂、君山五湖帮以及蜀中长乐宫,各自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长乐宫乃烟花女流之地,纵情声色,长乐坊即是快活林。四海堂旗下的镖局早已威名远播,黑白两道无不敬畏三分。但是说到江湖威望,却都不及洞庭湖上五湖帮,五湖帮把持着长江水运,在沿江码头都建有分舵,势力雄踞三帮之首。三者之间势力相互渗透,构成了当时的江湖生态。

江湖传言:五湖帮正积极招揽剑客,大有一统江湖之野心。作为一名刚出道的年轻剑客,无名投奔的目标自然是首选五湖帮。当他和连静在山门口分道扬镳之后,就径直奔向洞庭湖而来。而在途径襄阳城的时候,没想到却先遭遇到了长乐宫与四海堂的密谋。

连日奔波之后,无名于襄阳城中短暂逗留稍作休整,投宿于一家名叫“水镜庄”的客栈中。温泉客栈临水而建,平静的水面犹如明镜一般倒映着山庄树丛楼影,似水墨画一般颇具天翻地覆的错落美感。无名是被一种突然袭来的异香吸引而进入客栈的,当时迎面而来一种混合着淡淡花香的胭脂气息,却极具穿透力,猛然吸入心肺间,不知道牵动了哪一根敏感的神经,顿时全身毛孔骤然收紧,有种心神为之一荡的奇异感觉。

无名转身寻望擦肩而过的人影,但见四匹白马,马上女子白衣翩翩,背上负剑,却只见靓丽的背影,看不见她们的容貌,相信方才的异香正是出自她们身上。行在最后的那名女子有意无意的回头望了一眼,却依然看不到她的容貌,脸颊上蒙着丝巾。只不过她的眼神中似有淡淡的微笑,配合上之前迷人心神的胭脂气息,让人刹那之间有种失魂落魄的恍惚。四名女子驱马进入水镜庄的别墅庄园,无名似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亦跟随进去。

一直等到月亮悄悄挂上树梢,无名坐在温泉池边,心底仍残留着一丝半点的异念,不禁暗觉奇怪,心想这四名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有如此大的魅惑力,一见之下竟有些把持不定,下次再见到还是小心避开为妙,以免惹祸上身。

身为剑客,自然剑不离身。无名将长剑枕在颈下,靠在池边小憩一会儿。

月亮已悄然变换了位置,隐藏到了树影之后的地方。忽然从树影之后传出一阵风响,树影映在池中晃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树丛之间掠过,或许只是夜风。剑客敏锐的直觉令无名猛然睁开眼来,转眼但见一道黑影落在屋顶上行走,有人闯入他的别墅。无名预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悄悄从温泉中爬起,披上衣裳,拿剑追寻黑影而去。

黑影的轻功不凡,快速越过无名居住的这一栋别墅,穿过树影和栏杆,又闯入另一栋别墅院落中。无名捕风捉影,前面风声忽戛然而止,黑影似乎受到了阻拦,然后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传来:“什么人?”那一间别墅中显然有人看守防备,发现了闯入者。

黑影的声音悄然回应道:“在下段四海,有要事求见三公主。”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唯恐被旁人听见。无名心想:段四海?岂不是四海堂的堂主,如此有江湖地位之人怎么会在夜深之时鬼祟出没呢?他想求见的三公主不知道又是何许人物,这其中似乎牵扯到一桩江湖上的大事,何不一窥究竟。一想到与这些江湖上的大人物交手,无名顿时感觉到莫名的激奋,甚至比之前遇见神秘女子时更加兴奋。

女子的声音又道:“原来是段堂主,三公主已恭候多时了!”

听这女子的口气,段四海并非闯入进来,而像是与别墅中的三公主有约在先,深夜前来赴约的一般。果不其然,那女子叩开别墅的门,引段四海进入其中。无名先在树影之后猫了一会儿,等确定周围再没有人看守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偷摸上屋顶。瓦缝里透出亮光,无名轻轻揭开一片瓦片,眼前顿时一亮,窥见了屋内的情形。

首先扑鼻而来的是一阵异香,与白日里无名所遇见的神秘女子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原来此处正是那四名女子所居之地。再看屋内的情景,简直令人血脉喷张,但见其中之一的女子正摘下脸上的丝巾,然后开始宽衣解带,很快身上变得一丝不挂,美丽的躯体完全呈现了出来。无名从她头顶上方看下去,更觉玲珑有致,瞬间激起他心中最本能的冲动。第一次看见这样美妙的女体,心中只有一种想要冲进屋里去的冲动,而且他相信任何男人忽然看见这个女人的身体后,都会抑制不住这样的冲动,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一阵夜风袭来,无名冷静了一下头脑,还不至于气血上脑鲁莽行事,而此时那女子已然没入室内的温泉池中。水面上漂满了红色花瓣,氤氲出满室芳香。先将沐浴中的美人放在一旁,且听旁边屋里传出有人窃窃私语,听得不太清晰,于是无名又轻轻移开两步,揭开隔壁屋顶上的一片瓦片,但见一个男人的头顶,说话之人正是段四海。

段四海双手拄着一把大剑,道:“我收到消息,五湖帮主将会在他寿宴之上,提出成立三帮四派联盟的倡议,到时候三帮四派的掌门人除了贵宫宫主之外,全都在君山岛上,恐怕由不得他们提出异议。我相信这是五湖帮主的阴谋,目的是吞并其他帮派。”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垂着头,双眼盯着地面,似乎是在说话的时候不喜欢直视别人。

对面的长乐宫三公主怀中抱着剑,冷冷的道:“段堂主派人送信,约本公主到此水镜庄见面,就是要和我说这些话?就算是五湖帮主的阴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莫非三公主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

“五湖帮主一旦吞并三帮四派,他的野心将会继续膨胀,下一步就是一统江湖,难道长乐宫还可以独善其身?在他的阴谋得逞之前,我们务必要铲除此一隐患!”

三公主淡淡一笑,道:“长乐宫地处蜀中,对你们中原江湖的争斗没有兴趣,大家都是敞开门来做生意,何必要打打杀杀呢?这次宫主大人派本公主前来,向五湖帮主敬献一份厚礼,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如果他还胆敢向我们长乐宫开战,必定让他得不偿失,也叫他老人家知道,长乐宫的女孩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无名在屋顶上心想,四海堂一心想要联合长乐宫对付五湖帮,恐怕是段四海自己不甘于屈居人下,萌生了想要做盟主的念头,此乃江湖龙头老大之争,长乐宫又岂有不知的道理,何必趟这趟浑水。况且江湖传言,由于蜀中盛产美女,长乐宫中许多调教有素的女孩儿后来都成了朝中大员的侍女,有朝廷这座稳固的靠山,长乐宫当然不必担心其他。

段四海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将话头一转,问道:“不知长乐宫主所准备的,是何等样的一件厚礼,段某是否有幸先睹为快?”

三公主轻轻摇头,“花魁美人是为五湖帮主所准备,段堂主岂可夺人所爱呢?”

段四海不禁冷笑一声,“果然是投其所好,五湖帮主真是艳福不浅!如果三公主肯帮段某的话,这正是对付他的好机会,正所谓良机莫失。”

三公主又不禁笑了,“我凭什么要帮你?段堂主可否说出一个打动我的理由?”

此时段四海忽然抬起头来,第一次正视三公主,正色道:“听江湖上的朋友说,长乐宫的三公主不但花容月貌,性情更是乖张,从来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却对自己有一个誓言,只要一个男人可以用剑挑开她的面纱,看见她的美貌,她就会委身嫁给这个男人。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话,段某倒很想试一试,看能否挑开三公主的面纱。如果三公主成为段某的妻子,四海堂和长乐宫成为亲家,那么你帮我做任何事,岂不是天经地义?”

段四海这个理由实在过于唐突,一开始听他娓娓道来,三公主眼中还微微含笑,后来已然目瞪口呆。待她反应过来,又将之视为一种不太善意的取笑,感觉受到了欺侮,眼色中不禁闪现几分不悦。但是进入襄阳城,已经是踏足四海堂的势力范围,三公主当时不便发作心头的怨气,遂勉强笑了笑,道:“段叔叔你都一把年纪了,何必来和小女开这种玩笑?况且我知道你是有妻室的人,我又怎么会委身下嫁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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