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有力,会在那上面溅起,不过终究还是有所空格,并不是密封的,况且网格也只是普通大小,就是那种阳光可以透进来,并非有意缩小间隔的。
因此,天上无处不在的雨水下得实在很大,以至于眨眼之间那斗笠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无数滴雨水从下面的网格里汇聚,凝聚成为一滴一滴源源不断地顺着他的脸各处滑下,前后左右,包括胡子眉毛在内,马上被打湿了,水流而下只是雨势太大,犹如溪流,细细的一股股顺着肌肤脸侧下巴再滑落下去。老人的脸上全都是留着的水。不过他不但没有什么反常的表态,反而嘴角却是掀起了一个很好看,很自然的微笑,看起来却是精准地传达出一个满意的意思。
老人一步一步走来,雨水随着斗笠边缘不断滑落在地,化作落寞,喃喃自语道,“茅山夜雨…很好,很好。原是三万年才会落下一回,老夫收服道则以后便少去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年…如今多下了许多场,果然妙道,感觉还是没有变过,像以前一般地舒服…”脚步不慢也不快,但是看起来却要比寻常老人走得稳了许多。
其实并没有过多久,你才刚刚开始注意这个老人,不带如何,老人就已经走到了街道上一个人影之前,正是徐艾山。
“茅山鬼谷剑…雨下点因缘……”老人一笑,诸多感慨,“老夫今日又多了一个弟子…唉…”不知为何,这老人正当自言自语时,又是忽然轻叹了口气,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当下低头望向躺在地上的徐艾山,双目凝视,就连眉毛都未曾移动分毫,仿佛只是一个人一天走在大街上看到四周有人正在吃饭一般,眸子依然乌黑,看不清楚,不过显然,里面的光芒定然是一动未曾动过。
“原来你正是我那徒弟的一线生机所在吗,既然如此…”说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眼下徐艾山身上的伤势已然不再,当下后者一面,渐渐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老人,却是兀自内心有了慢慢一腔绝对的信任与好感,尽管他是徐艾山,不过正当他看到眼下老人之时,还是有一个无比肯定的感觉,当下内心只有阵阵心痛与无助,也全然不顾淋着的大雨,双眼注视着老人正在不断流水的脸面,却是酸意传来,只感觉想大哭一场,将心中的所有毫无保留地说给老者听来,不过却是一下未哭。
当下老者依然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尽管如此,徐艾山还是一下子心意明白过来,老者已经都知道了,当下却是毫无疑问地知道这是不错的,登时心中却是好受了许多。不过老人尽管不喜欢将可以简单的事画蛇添足,但他还是想要说话。
“这些,那些,是什么。”老者音色不变。徐艾山只是听着却是清晰地直接就明白了老人所说的“这些”“那些”是甚么东西,他明白过来,那是自从自己出生落地开始直到现在此时的…种种,许多事,也许是所有事。
“不重要。”徐艾山毫不犹豫,当下脱口而出,本来就被问得干净并且因为一下子搬空了几乎所有而略感虚浮的心一下子随着这三个字出口,变得更为清明,清晰到明明白白,心中的异样感也是烟消云散,一下子好了许多,而此时他的相貌却已全然不同,变得干干净净,没有太多色彩,甚至眼里还多出了这镇子上包括自己所见过的人确实少有的,清澈自然还有灵性,正所谓相由心生,一点不错,此时的他完全是可以说容貌大改,见到之时感觉已经是天差地别了。当下也是未曾犹豫,恭而敬之地直接说道,他是自己清楚地控制自己去这么做,说这话的,“晚辈拜谢前辈大恩大德,再造之恩,知道无以为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者还是一动不动,因为他早就知道,如此是最好的选择,比起其他更好,眼前之人多了更多安心,坚定,日后的相信不移,少去太多痛苦。“我只要你办一件事。你不久就会死去,不过你在死之前看到的你觉得好的人却一定离你是最近的,这张黄色的纸,我要你帮我交给他。”声音平淡无奇,就像粗茶淡水一般,只是还要更为干净。
徐艾山点头尊敬道,“是了。”先前听到自己不久将矣的消息时目光也只是轻微闪动罢,当下伸手接过老者递过来的巴掌大小黄纸,古朴无奇,颜色略微鲜明,不过总归还是朴素,其上还有种神奇的韵味。
徐艾山将黄纸收进自己的前胸,放在上面便不动了,他一直都在看着老人,他却已经知道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这纸这么放是可以的,它不会丢。不过直到现在,心思清醒澄净,对于自己直接领会意思这件事他也没有一点惊讶之类的,事实上,这件事在他看来本就不应该惊讶。
“很好。”老者道,“我会将你身上的伤变化会原来的样子,当然还是有所不同,不会严重到死的境地。徐庄里会有人照料你。”
徐艾山闻言只是停了一下便点头,对于老者的态度依然尊敬至极,没有丝毫减弱,他知道老者就要走了,于是他的意思想说出这句话,然后说了出来,“朝闻道,夕可死矣。”老者闻言第一次点了点头,只是看过这点头以后才重新知道从前见过的点头都是很不稳的。老人为何要点头,因为他想道如此做更好。
当下徐艾山昏迷,身上的伤痕再次出现,一个中年女丁当即走出庄子来,见到地上的徐艾山后当下大惊,也不嫌脏,赶紧将其抱起回了徐庄。
老者继续在街道上走着,原地却已不再,他已经到达了另外一个无数里外的城池中的道路上脚步不变地走着…他之所以要走,是因为雨还没有下完,他还要继续享受,不想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