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雪平静如常，即使匕首抵近脖颈，即使体内玄鸟真血翻滚沸腾，即使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她依然如故。
实际上，她此刻的内心同她外在的表情一样平静，古井无波，就算不能逃脱命运的安排，至少那个阴浊战士也活不了，至少还有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陪同，最关键的是，玄鸟真血会将自己的身体也一同烧成灰烬。
她想起这个一直躺在身旁的年轻男人，心有愧疚，要不是清凉镇的族人误会了他，他也不会丧命于此。
现在想什么都已经晚了，如果有来生，希望能够为他做些事情，至少帮他一个忙，好补偿她今生所欠。
她感到匕首的冷锋越来越近，皮肤有些刺痛。
阴浊战士拿着的匕首离她的脖颈只差毫厘。
卫若雪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看见血出如注，火红的血液猛烈燃烧，艳丽的色彩妖娆妩媚，火焰熊熊却没有火苗闪烁，血火相互交融，逐渐汇集成一只乌黑亮丽的神鸟，神鸟睁开睥睨天下的眼睛，周身火势更盛，带着猛烈的火焰直冲而去。
阴浊战士在她的生命真元剧烈燃烧下痛苦的挣扎，任凭他如何扭曲摆动，生命真元之火又怎么会被他扑灭。
卫若雪突然感到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没有血出如注，没有妖娆燃烧的生命真元，没有玄鸟之血化成的神鸟，没有阴浊战士挣扎的声音，就连匕首的死气也消失了。
她的脸庞感受到一股微热的体温，温润的体温缓慢的扩散，令她感到十分舒适，困意更甚。
她睁开了眼睛，原来猜测的没错，森明很及时的醒了。
森明的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了阴浊战士的匕首，面容如常，坚毅自然。
几乎同昨晚一样，森明抓住了罗古的臂膀，从罗古的手中救下了卫若雪。
今天，他握住了近在咫尺的匕首。
阴浊战士愤怒的喘着粗气，手臂用力向前，匕首却不能前进分毫。
之后，他惊恐的发现森明散发出的气势远超自己，他竟然是通灵境巅峰的实力。
这令他亡魂皆冒，匕首不进反退，企图守住门户。
森明哪里会给他机会，清曜剑出，血溅当场。
阴浊战士不甘的闭上了眼睛，沉重的身体失去平衡，歪扭的倒了下去。
“我醒来的很及时吧！”森明扭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卫若雪，没事人似的对着她微笑。
“......”卫若雪很是无语。
本来对他有些愧疚的心情一下子消失了，甚至有些生气。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下去。”
“我确实才醒，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这样惊险的一幕，还好我没懒觉，否则要出大事了。”
卫若雪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一路你是不是醒来过？”
森明仔细想了一下，说道：“好像醒过几回，感觉风有些大，然后发生什么就不清楚了。”
卫若雪脸颊绯红，这一路都是自己拎着或提着他，他竟然还有感觉，如果当时知道他已经转醒，也许会直接把他扔下来。
森明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卫若雪一愣，她一直坚持没有扔下森明，可是森明也好几次出手救她。
“你也救过我，我们算两不相欠。”
她不会说自己曾经想要补偿森明之类的话，就算有也不会承认。因为自己没有死，这一世也不是下一世，干脆来个两不相欠。
森明的目光从卫若雪阴晴不定的脸颊移开，他没有注意到卫若雪的脸色变了又变。
森明看着地上的诸多尸体，十分佩服这个美丽的少女。
“这些都是你杀的？”
卫若雪沉默不语。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这些人长得如此彪悍，简直就像成精的猿猴。”
卫若雪噗哧一乐，用手掩着嘴，说道：“亏你想的出来，他们应该也是同我们一样的高等智慧生物，自称阴浊族。”
卫若雪看了看那些阴浊族人，说道：“成精的猿猴，倒是有些贴切，不过我觉得他们不是精怪，而是精灵，上古时期存在的种族。”
“阴浊族！”森明张着嘴，面露惊讶。
“既然是上古时期的种族，为何会出现在黑石山？你们以前不知道吗？”森明问道。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族里从来不允许族人私自进入黑石山，至于确切的原因嘛，没有人知道。”
“我们世代相传，黑石山中存在十分危险的妖兽，想来这所谓的妖兽就是阴浊族人了。”
“难道从来没有人进入过黑石山吗？”森明问道。
“我只知道几十年前，我们的族人曾经来到黑石山边缘采集镇魂石，后来有几个族人私自深入黑石山，从此杳无音信。”
“外围的族人久等无回，便派了几个年轻的武者去寻找，结果同样有去无回。”
“都没回来，难道是碰到了阴浊族人?”森明说道。
卫若雪点头说道：“现在想来应该是这样的。他们碰到了阴浊族人，以他们的恐怖血腥，那些族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甚至......”
“甚至什么？”森明问道。
“甚至可能做了他们的玩物。”卫若雪的眼圈微红。
森明没有注意到卫若雪的表情，气愤的说道：“这些可恶的异族，竟然把人当成玩物，那些人的遭遇一定十分可怜，岂不是如同猪狗宠物一般。”
卫若雪轻叹一声，说道：“就算那些族人成为宠物，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惧之中，不是疯掉，就是傻了，然后还是一样死去。”
森明看着卫若雪有些凄然的眼睛，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在这个危机重重的黑石山，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为族人伤心，为族人的遭遇伤感，更为族人的选择感到悲哀。
“如果是我，我宁肯死去，也不会做他们玩乐的宠物。”卫若雪说道。
森明不想她太过伤心，说道：“你不会死，也不会成为他们的玩物。”
沉默片刻，又道：“心情不好，会影响伤势。”
卫若雪看了森明一眼，嗔道：“你要是能够早点醒来，我也用不着苦撑着了。”
森明无助的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是他知道现在必须为她疗伤。
这里的动静势必惊动了其他阴浊人，还有修为恐怖的罗古，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许已经破境通幽了。
这是森明最不想看见的事情。
罗古的修为高出他们太多，如果他破境失败，或者灰飞烟灭，森明就少了一个最危险的对手。
可是这些毕竟都是他的猜想，所以他必须尽快为卫若雪疗伤。
“你不介意我为你疗伤吧。”森明清澈的眼眸看着卫若雪说道。
卫若雪表情淡然，说道：“我更介意什么时候就会在这里死去。”
森明笑了笑，说道：“你不会死。我也算半个医生。”
“你学过医？师从何人？”卫若雪略带惊讶的看着森明的眼睛。
森明的脸色有些红润，不是因为自满，而是有些心虚。
他从小就跟街坊里药铺的掌柜混的很熟，多多少少学了些治病的方子，然后经常冒充医者济世行医，开些水土不服、风寒发热之类的汤药。
街坊们自然不敢让他这个半吊子开方子，依然要去药铺、医馆医治。可是那些四处行乞的人受了疾苦，没钱看病，又耐不住病痛缠身，只好让森明帮忙看病。
森明也乐于助人，随便把把脉，只要是一些普通的病症，他都能开出合适的药方，然后出城采些草药，也从来不嫌辛苦，捣草煎药，然后逼着那人吞下。
在天子城行乞的人几乎都知道他的药特别苦，简直苦不堪言，喝下去让人痛不欲生，可是偏偏病症就能好转，令人称奇。
后来，森明小有名声，一些穷苦人家也会请他医治，费用也极少，一顿饭食而已。
奈何森明玩心太重，日日厮混于市井之中，没有人会过多注意他而已。
看着卫若雪天真的眼神，森明略显尴尬。
“呃！也不是，就是在药铺帮过忙而已。”森明掩饰不住慌张的表情说道。
“哦，是这样啊。”卫若雪有些失望。
“不过，你受的是内伤，我可以帮你稳定伤势，等我们安全了，再找人医治。”森明赶忙说道。
卫若雪点头表示同意。
森明对面而坐，伸出一根手指。
卫若雪同样伸出一根手指。
二人指尖相对。
看着卫若雪白皙纤细的手指，森明突然感到心神一阵荡漾，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抬眼偷看，卫若雪秀目紧闭。
心下暗道，还好她没有察觉，否则不知道会当自己是什么人呢？心性未稳，终究不是好事，倘若为其疗伤，心性动摇，岂不是要害人害己。
遂闭上双眼，清净心神，杂念排空。
一股真气如暖流一般缓缓涌入卫若雪的手指，流向各大血脉，开始修复受损的经脉，减轻伤势。
良久，森明收回手指，气回丹田。
卫若雪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