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宽大的猩红长袍,沉静而冷峻。挂有刀刃饰品的兜帽遮掩了她的脸庞,在此之下,漠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试图挑战她的人得到的只会是沉默,并被她手中的魔剑大卸八块;任何引起她注意的人,马上会知道何谓真正的绝望。
她从不开口。
对于整个王国的秩序与混乱,她漠不关心。
对于世间种族的恩怨与战乱,她熟视无睹。
她只在乎王国本身的安全。
沉默者,陛下,统治者,女王。
都是她在人们口中的称号。
人们踏入她国土所需要了解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无论在大庭广众的场所,还是自家宅邸的房间内,都不要过多的谈论女王陛下,因为这可能足以引起她的注意——据说所有的老鼠和飞鸟都是陛下的耳目。
而这位陛下的关注,绝对不是任何人想要的东西。”
一头金发的奈特梅亚背对着小窗,借助着黄豆点大的昏黄烛光,默读着一本封皮破败的小书中,这段关于沉默女士的描写。
她曾在成长的岁月里无数次地听说过关于这位女士的传言和故事,但是从未亲眼见证过她的存在。曾在临睡前以少女独有的骄横去拜托父亲给她讲讲沉默女士的传闻,却常常以失败告终。
在十六岁生日过后,她决定自己去翻阅这个城市中最神秘的秘法师的传奇。
年轻的孩子总是对这类传说中人物的异闻无法抗拒。这些故事吸引着他们,让他们产生幻觉和憧憬,认为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能成为这座城市的传奇。
即便他们都没有将这座城市里,贫困的下城区全部游历。他们只是守护着属于自己枯井的青蛙,看着天空一片小小的星空,靠着偶尔老天赏赐的几颗星光,做着美丽的梦。
手上的小书,和人所写早已无从考据。这类小书常常以几段惊险刺激的故事剧情为主要噱头比如以那些沉迷于书籍和账簿,头脑缺乏对时事判断力的公会首领,或是一些在经受了身边手下每日不断地阿谀奉承,导致自我膨胀过头的军阀们,以自己毕生囤积的公会成员或是军队,去向沉默女士申请平分统治这座城市的权利的经过。
自然,每个故事的结局通常都是沉默女士以一己之力,将那些公会和军队撕扯成满地血肉碎骨的画面。这些剧情,使得沉默女士在少女的心里,就像是一只游荡在夜晚城市的嗜血怪物。每次读完这些故事,奈特梅亚都会觉得自己背后的汗毛倒竖,忍不住去检查一下窗户是否已经关严实,两侧的窗帘是否已经拉好。
如此的深夜,父母早已睡下。每到这个需要自己去关窗的时候,她就会懊悔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样的晚上去读关于这位女士的故事——她害怕看到书中所描写的这个女魔王此刻正站在自家的窗外朝着自己露出贪婪的表情。
说来也奇怪,这一晚,当奈特梅亚看向窗户时,注意到窗外的景致似乎有别于寻常。通常在此刻早已安然入睡的贫民区,当下所展现出的不同寻常的活力让人感觉到很不安心——远处不断跳跃着的火光诱发了人们或是惊慌,或是愤怒的叫嚷声。声与光穿过窗户进入房间,就像是深海中躁动不安的巨大鱼群搅动起的浑浊海流。
奈特梅亚挪步到窗前,用嫩白的手掌推开窗户。即刻,她闻到了火光所带来的焦糊味。一队手持长枪,身着链甲的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她的住宅一侧朝着起火的方向疾奔。众多棚户房之间的窄小街道上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驻足观望的身影——或是丈夫紧拥着妻子,或是孩子依靠着父母,或是独步行走的路人。每个被火光拉长的影子在地面上轻轻摇曳,好似伴随着火光而诞生的浓烟攀附在地上,开始侵吞这片城区。
少女碧蓝的眼睛被这红黑交错的光景所吸引。寂静乏味的夜景此刻散发着她不曾见过的狂野美丽。被火烧灼的木料发出噼啪的声音,被高温惊吓到的家禽走兽发出的痛苦嚎叫,以及四散走动的人们窃窃私语。
这片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下城区让她忘记了之前沉默女士的故事给她带来的恐惧,也让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黑影正朝着她所居住的破屋疾奔而来。
直到那个黑影冲到她面前,粗暴地击碎她家的窗户时,奈特梅亚方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但随即被从窗口跃入房间的入侵者那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嘴巴。她试图用牙齿去咬那个黑影的手掌,而这个冒险的举止所换来的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击让她的太阳穴产生了爆裂般的痛感。
一股暖流随之从额头处流过眼角,淌过脸颊,奈特梅亚眯起右眼,暴徒短暂的停手让少女有机会冷静了些许。窗外的火光映照出这个强壮的男人脖子上纹有简单的蛇形图案,扭曲丑陋的毒蛇就像是要沿着凶手粗壮的手臂,爬来噬咬女孩一般。
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挣脱这个坏人的臂膀,纳特梅亚终于不敢再作出反抗,只能任凭自己被那个入侵者拖到了房间的一角。
幸好,刚才戛然而止的少女的尖叫声,以及短暂的打斗所造成的噪音,引起了屋子另一个房间里父母的注意。
奈特梅亚的父亲首先“蹭蹭蹭”地赶来。他提着菜刀,一边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一边不顾满地碎玻璃,赤脚闯入女儿凌乱的房间时,心里的焦虑和窗外愈发旺盛的火光让他一时没能注意到房间一角的阴影比平时略微凸起了一些。
被揍的七晕八素的少女所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没有气力去发出声音警告自己的父亲。
她只能眼睁睁看到凶手丢下自己,像恶狗一般朝着自己的父亲猛扑了过去。
虽然有所防备,但是袭击者的出击更有目的性,也占据了先发一击的优势。他冲向了奈特梅亚的父亲,一脚便踢飞了少女父亲手中的刀刃。随后,两个男人化作一团难分难解的阴影,扭打在了一起。一时间,桌椅被撞翻,床铺被压塌的声音接踵传来。作为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奈特梅亚被眼前的暴行吓的呆立于房间的一角,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被丢在了一旁。
“快去找卫兵,奈特梅亚!”母亲在跨进房间的同时,她的眼睛借助着火光看到了愣在窗户一边的女儿。同时,她在短暂的观察后,抬起脚,接连踢中了闯入者的侧腰——这多少减缓了一些奈特梅父亲的压力。
奈特梅亚被母亲的尖声叫嚷惊醒,终于回过了神。她开始小心地避开地面上依旧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子,双手撑在窗台上,从窗口一跃而出,落在了外面破旧的小道上。在逃离自己的家去寻找巡逻的卫兵求助之前,奈特梅亚最后看了自己的房间一眼,她看到母亲正举起平底锅,准备找机会帮助自己的父亲一起制服这个歹徒。
快啊!奈特梅亚!你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找卫兵来!
内心如此这般的想法强迫着自己不再去看房间里的战局,少女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开赴火灾现场的巡逻队。她忘记了自己此刻已经没有穿鞋而导致的双脚被砂石割破的痛苦,朝着火场方向一路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