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一个警察。
而且，是在北京跋涉千里来到这个繁华的滨海城市，等待很多天之后。我是什么身份？我又为什么杀？杀人前的一个夜晚发生过什么？杀人事件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是意外，还是无法回避的必然？杀人前我所接触的所有的生命（人、动物、植物）一一显现，向你揭示谜底……
睁大你的眼睛，错过了可能就永远错了.。。．
服务员阿芸：26日上午，我记得好像还下着雨，他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屋檐下雨水叮咚乱响。旅店门前出现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骑车的小伙子。推门进来时，我看到他对我微笑了一下。我们当时只有两三间空房，他说他会住上几天，而且他是用自己身份证登记的，那我们就让他住了。
5月1日，他离开时，和我打了个招呼，还开了个玩笑。然后走了。像是没有发生什么。当时我看着他走出大门，逆着光。外面的阳光射进来，有点晃眼。
2个小时后，听人说，他去派出所杀人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一个警察来了。
警察王上：当时我还没有吃早饭，正在街上巡逻。开着摩托车到成都小吃老周那里。老周正头朝里低着屁股朝外撅着，扫地。他老婆正在门边揭开笼屉，热气蒸腾。这时，老周的屁股调转枪口，脸转了过来。满脸微笑对我说：“王队，来了！”
我把脚支在地上，嗯了一声。
老周像每天一样熟练地把半打包子装塑料袋，往我手里一递。
就在我拎着塑料袋准备吃包子时，对讲机响了。
“我是王上请讲”我说。
对讲机那头传来声音“王上，去福兴里的石门旅馆！要快！”
“怎么？”我又说。
“局里出事儿了！袁局被一小子捅了！快去石门旅馆！”对讲机里面的声音很急切。
放下对讲，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阳光。我感到阳光十分炫目。
我第一个反应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又是为了什么？
服务员阿芸：1警察进来时，一边吃塑料袋里的包子，一边含混不清地喊：“你们经理呢！？”
听上去感觉很不开心。我想肯定是因为早餐被打扰了。
我当时在窗口的桌子前涂指甲，看他进来第一眼觉得挺帅的，听他一喊，我觉得挺吓人的。两边看，经理没在。经理去厕所了。于是我赶忙小跑出去声音有点抖的对他说：“我们经理去厕所了。”
我想起了我五岁的时候，在刺眼的阳光中，我爹被村长带来的警察模样的人一脚踹在地上的情形。当时村长笑了。警察一脸正气。
这个警察显然有点吃惊。
我想因为他没有想到这旅馆这个小地方会有像我这样漂亮的女孩。
记得几天前那个杀人的男孩第一眼看到我的目光也是这样。
吴经理从厕所里出来闻声到楼上的时候，我已经把他住过房间门打开了。
警察往里走了两步。我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看到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感觉有点晕眩。
2我记得那天他进门的时候，脸上带着的笑意。
背着双肩背包，穿着登山鞋。像是在出远门。又像是永远在路上的样子。
那天我刚刚和男朋友吵过架。我男朋友在北京奥运村附近一个小区当保安队长。这两天，老说忙，电话也不理我。我怀疑他有了新女朋友。电话里，听着那边的工地轰鸣声，和夹杂在嘈杂声中的他的声音，我绝望地一边流泪一边说：“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挂完电话，我呆呆地看着门外雨水淅淅沥沥的像帘子一样垂落。看着远处绿色葱茏的小巷和影影绰绰的红的黄的绿的蓝的人影，心理莫名惆怅。这时候，他出现了。骑着一个单车，在旅馆门口，把腿支在地上，仰着脸看着旅馆的牌子。那表情像是一个登山的人，在一个山顶，仰视着不远处更高的山峰。
我把手里小镜子放下，静静地看着他。我听到远处洗手间里想着清凉的哗哗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等我再看到他时，他已经到了我面前。
圆圆的脸上满脸笑意。眼睛眯眯着。
“姑娘~”他说。
我便对他一笑，“美女怎么哭了？”他又说。
我笑出了声：“谁哭了？”
那天，他问了房子的价钱，很快定了一个便宜的。我拿着钥匙陪他到楼上看房的时候，我看着他昂首阔步的背影，想着我在北京的保安男友。想着就要到来的奥运会。我感觉北京的那个世界那么遥远，那么高远。我的男友正像一个风筝，退向遥远的地平线。
“你北京来的？”
“是。”
“好么？那边。”
“好。”
说这话时，我们已经站在了四楼面向育新巷的一个窗户。站在这里，可以越过蜿蜒起伏的弄堂的屋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时尚的女人衣冠不整地在阁楼窗口那里对着窗外刷牙。
远处，是灰色的古老的牌楼。
再远处，蜿蜒的高架，旁边，是高耸入云的公安局大楼。
高架桥上的车流穿梭，像是飞行在云中。
3“记得他来的时候是几个人么？”
王警官坐在前台办公桌边，一边吃着最后一个包子一边接过吴经理旁边恭恭敬敬递上来的冰红茶。
吴经理瘦小枯干，典型的本地人，头发有点谢顶。女儿两岁了，在家是个慈祥可爱的父亲和笑容可掬的丈夫。在旅店，没人的时候，他经常坏笑着扯我衣服，摸我一把，被我骂了还满脸堆笑。
现在，在政府面前，他很正式很谦恭，满脸笑容绽放，看着皱着眉头的年轻帅气的王警官，像是蜜蜂看着一朵花。
“一个还是几个？”
王上警官用职业的眼光打量着吴经理的表情。吴经理两颊绯红，像是一见钟情恋爱中的女人。
显然，吴经理的微笑战术没能让王警官满意。
然后，王警官的脸转向我。我知道我这里有一种吸引力，让任何一个男人的脖子都会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转向我。我看见他的目光在转动过程中渐渐柔和起来。看到我时，脸上布满温暖的光辉。
这时候吴经理小眼如豆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像是在说：快说呀。
“就一个。”我说。
“你确定？”
“我肯定。”
“没有和几个人一起么？”
“没。”我抿了下嘴唇，我感到我的嘴唇比较干，嗓子比较干，肺里也干涸无比。再说出话来时，我嗓子有点沙哑。王上把手里的冰红茶递给我，我赶忙一笑，拼命挥手：“不用，没事。”
“那天下雨了，外面很阴沉。当时住店的很少，大厅里很清静。所以他来的时候我记得特清楚。”
王警官点了点头。喝了口冰红茶。突然停下来，抿着嘴唇，皱着眉，然后转头对吴经理说“操，假的吧。怎么这么苦，这么涩？！”
吓得吴经理像是铁锅上的羊肉串，滋滋冒油：“没有，不可能。不不，不是这意思。这是我们店进的。”
“要不你尝尝？”
“我..我..”吴经理薄嘴唇像是给玻璃胶粘住了。
“王警官我去外面小超市给你去买。”我赶忙说。
“不用，让你们经理去，我接着录笔录。”王警官姿势优雅的摆了摆手，很像电影里的大明星。于是吴经理一路念叨着我去我去，一溜小跑冲向客店门口。
“他没有几个同伙？”王警官的声音很大。这时候吴经理的背影正镶在门框那里，像是一个黑色的剪纸画。
“没，没见。”
吴经理的身影消失，只留下门框像一个空画框，外面是绵延升空的地气。
这时，王警官的脸靠了过来，压低声音问：“你多大了？”
4不久，人越来越多。
他们在他住过的小屋里来回穿梭，像是参观古代遗迹。又像是在进行考古发现。
仿佛空气中弥漫着海边的腥味。
王上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看出，他有些不满意。
我其实有些没有跟王上说。
后来，我和他经常会聊聊天。因为我感觉北京的男朋友可能不想要我了。所以整天神不守舍的。有时候，就坐在这里发呆。发呆的时候，看着远处旅馆门外来来往往的人车和光线和声音，就像是电影里的，他们有些人经过旅馆门口时候，也会眯着眼往里瞅，我那时候就想，他们看到一个闷闷不乐的女孩，在一个大厅的前厅接待台这里，是不是也觉得特像电视连续剧。
有一天，电视连续剧主人公在愣神的时候，他进来了。那是他来的第二天。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我的生日。但我的男友没给我电话，没有像去年一样祝贺我。我当时刚抹完眼泪，眼圈一定红红的。
他是从门外的电影场景里走进来的，走过来，本来要从我身边走过去，因为我看到他边走边冲我点头打招呼。我也点头，嘴角露出笑。但他却改变路线，走到我面前了。
“怎么了？美女！”
“没事。”
他笑了：“得了，没事。我都是过来人了。肯定有不开心的事情。”
我一边继续说着没事，一边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对他说：“家里有事了！”
他调侃的表情立刻没了。看上去有点着急：“别急，没什么过不去的。要不你和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上你。”说着，他转身从边上找了个方凳，搬过来，坐在我身边：“即使是帮不上你，听你说说，给你出出主意什么的也没坏处。你说呢。是吧？”
我抽泣着，这时候，一包纸巾递了过来。我泪如泉涌:“今天我生日，可我男朋友不给我电话，他早就忘到一边去了。”
一听这个，他显然不那么紧张了。仿佛精神放松了很多。:“原来这个。”他圆圆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仿佛他是久经沙场，久经折磨的老手一样。
“我说，这才什么时候，才中午，你怎么就敢保他不是再给你准备，到晚点的时候，突然给你来个惊喜。”
“才不会呢。不可能！他没有这么浪漫。”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说：“你不是在北京吗？你住哪里呀？离奥运村近么？”
“我就在奥运村那边。”
“在北京干保安有那么忙吗？”
他说：“在奥运村那边工地当保安，特累！累得都不想吃饭。”
他看着我。没再吭气。
5就在我愣神的时候。王上回来了。后面跟着吴经理。像是一个摇头摆尾的京巴。
王上手里拿着一瓶依云。吴经理手里是哇哈哈。
王上说：“怎么了，不舒服么？”声音听上去挺轻柔的。
我没吭气。看着远处人影进进进出出的大门。外面一片绿色，屋里一片漆黑。很多出出进进的，像是皮影戏。我想到，就在早上，在潮湿的空气中，在大门逆光的剪影中，他说，再见。我看到他的牙齿洁白，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王警官和你说话呢！”吴经理说。
然后对王上说:“王队，她给吓着了。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刚从农村来。没见过世面。”
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瘦瘦的警察。说：“王队。”
我看见那人像一棵树。
“怎么了？”
“你家小孩病了。刚嫂子电话打到我这里了。你看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王上哦了一声。那棵树转身出去了。在黑的的门框的中走了出去。
门外的斑斓的阳光中，在警戒线外，围着几个人。一个红衣女孩骑着一个红色摩托，在人们身后驶过，很多男人一起转脸去看，目送她远去。过了好久，头都扭不回来。
当那个瘦警察说王队你家孩子发烧了的时候，我悄悄看了一眼他。我发现他也用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后眼神撤回。把手伸到了衣兜里。
“你确定就他一个人么？”他问吴经理。他的手放在兜里并没有拿出来。仿佛有枪。
“一个。”吴经理像是学校里一个草包学生在做老师出的题目一样做深思状。说出一个之后似乎又在核对一下数目：“对了是一个。”
“没有什么人和他来一起？呆在一起，或住在一起？”
吴经理小眼睛游移不定地运动着，瞅了瞅我的脸，仿佛答案就在我的脸上。又转头瞅了瞅王上。仿佛答案又跑到了他脸上。
王上被他看的有点烦。长脸一拉，正要说什么。吴经理的眼睛赶忙退缩回来，目光躲藏回了眼眶中。
我看到王上从兜里掏出手机。皱了皱眉，又瞟了我一眼。
他按了下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这时候，连我都能听到从他手机里传来的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喊。
“你死哪里去了，不接电话，是不是又和那个骚狐狸精一起呢？！”
“你！caoni妈！说什么呢！”王上说caoni妈的时候，伸出手冲我们摆了摆，挥了挥，示意我们退后。于是我和吴经理悄悄往后退去。退的过程中，吴经理的手抓住了我的。我刚要挣脱，那瓶哇哈哈送到了我手里。
“我听你嗓子都哑了。”他说。
我没吭气，瞥他的时候，我看到他鼻翼上满是细小的汗珠。
“我不骂你骂谁？”
“我出现场呢，你疯了你！说什么呢你！你才是王八蛋呢！”
“我不是手机改静音了么。”
“骗你？”
“骗你，我有瘾啊！”
“萌萌多少度？”
“我问你孩子的事儿，你有完没完？”
“出什么现场？”
“我们头，让人给捅了。妈的！哪天我非死在你手里！”
说完，他把手机挂了，揣到裤兜里。满脑门官司地走到我和吴经理面前。
站定了，皱着眉头，看着我俩。
“你家小孩没事儿..没事儿吧？”我声音低低的，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他的嘴唇紧闭成一字。
这时候，吴经理突然说：“对了！王队，我想起来了，有人和他她一起过，这两天。”
吴经理的话并没有引起王上的反应。他有些木然地看着我们。我能够看得出，他的内心正注视着别的地方。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是谁？”
”街拐角的春天KTV！有一个短头发女孩，长得有点像周迅，都叫她周迅的，你也认识的，来过他房间，晚上，一宿。没回去。那天我值班，眼睛一眨不眨盯了一宿。没走。我，确定。”
说到一半的时候，经理的语气就不那么确定了。
我看到，王上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操！”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