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闹剧的落幕。
“…总算…是逃了……”
在蒙特利亚的另一处隐秘之地，一个身负重伤的男人，无力的瘫倒在墙角。
这里，似乎是一个无人的废弃建筑，在夜幕中无比的漆黑，残破的墙壁，遗留着岁月的痕迹。倒着实是一处僻静之地，也难得有人会知晓此处。
可是，既然如是的鲜为人知，那么，此刻这位受创之人，又是何人？
“千面人”。
是的，正是那位携众多杀手，刺杀塔其米等人，却又快速落败的那位“千面人”。
没错，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个男人启动了早已准备好的魔法卷轴——瞬间移动。
呵，至少死神还是眷顾自己的，如此危及关头，还让他逃脱了一跳性命。
魔法毕竟是发展了无数岁月的古老技艺，在传送这一领域，极其的完备，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魔法师，都是有着卓越的大脑，以及冷静的思维。事先为自己留好退路，永远是智者的选择。同样，“千面人”早在计划之初，便为可能发生的失败，做好了准备，即，一张同样出自“奥法天国”的瞬移魔法卷轴。
但是，他从来没想到会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的狼狈不堪。
因为，不仅是他，便是自己背后那自诩耳目遍布天下的“组织”，也不曾料到，这群来历成谜的年轻人中，竟隐藏着数量众多的精意高手。
精意，到底意味着什么？
世人认为，一个人若是能达到锻骨级，便可以算是以一当十，乃至以一当百的强者，可是，精意却是超越这种程度的存在，精通凡人的极限力量，不论是潜能，还是自身的锤炼，都已到达了凡人所能触及的巅峰。
公国境内所集结的“组织”力量，在他们面前也是不堪一击。而自己精心策划的刺杀计划，却败给了一个女人的……该死！
好在，果然只是一群年轻的雏儿，武力虽超群，但手段却太稚嫩，被他钻了空子。
【哎…一切皆成泡影。】“千面人”心中如是叹息。
只是，“千面人”纵有千般愤恨，但此时此刻，他却更明白另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那就是，尽快跑路。
呵，逃跑吗？那是自然。
因为，即便从塔其米等人的手中抢回了一命，但是，那杆漆黑的魔枪，却破坏了“千面人”全身的魔法回路，换句话说，作为魔法师，他已经彻底与这门古老的奥术无缘了。
一个失去了魔法的魔法师？对于背后那个“组织”而言，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即便今夜的惨败，究其原因乃是组织情报不准确所导致的错误，但是，亲自计划并执行的，依旧是“千面人”，不管组织这个错误是何其的致命，但导致的失败苦果却是由“千面人”咽下，那么不管对错，他在“组织”中，已然犯下死罪——潜藏在公国的组织力量，此一役折损大半，不论如何，他已无活路可言。
是的，逃，不断的逃。
逃到“组织”也无力追杀，逃到“组织”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或许，接下来便是江湖路远，但是，能留下命来，又何乐不为？
“……可恶，若不是‘组织’情报有误，我早已升为A级，何至于如此狼狈！？”
只是，心念虽定，意欲稍休憩之后便逃离蒙特利亚，但是，临了愈想便越难以平复心中的不甘。
是了，何等的荒唐，一个女人的月事，就破坏了自己如此关键的计划；“组织”那遗漏、错误的情报收集，葬送了“组织”在公国发展的势力。
而自己呢？呵，不单落了个终身残疾，更是失去了一切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又怎么可能甘心？
哒哒哒——
“……！？”
然而，这番心念虽是杂乱，且愤愤不平，可这栋本该再无他人的废弃之所，却是猛然间回荡着“哒哒”的脚步声。
有人！？
哒哒哒——
特殊的脚步声，是了，只能用特殊二字来形容。
不单因为其声怪异，其节奏更是平稳轻盈。
因为，能发出这种声响的鞋子，是高跟鞋。而穿高跟鞋的人，则是女人。
但是，高跟鞋不便于日常工作，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为了方便也不会穿这种特殊的鞋子。而在高跟鞋的发源地，帝国，其更只是商贾贵胄女子的专属奢侈品。
换而言之，这位闯入这处废弃建筑的女人，绝不是寻常百姓。而那平稳轻盈的脚步声，更是说明来者绝不是普通人，而是实力高超的武者。
谁？
是谁？！谁能找到这里？是来追捕“千面人”的吗？还是说，是他刺杀目标人中的某位女性？
不清楚，不没有心思静思。
因为，此时此刻，魔力回路尽数被毁的“千面人”战力大损，更是身负重伤，再不及时治疗怕是便会有危险，更遑论与人再战。
倘若来者乃是追杀而来的夜精灵，抑或目标中的其他人，那岂不是必死无疑？
“千面人”内心不由一阵紧张……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想起，虽然目标的七人中，确实有两位女性，可是，不论是那个夜精灵，还是金发女人，似乎都没有穿高跟鞋的习惯——这么多天以来的暗中观察，也不是完全白搭的。
这么说……并不是那些人。
难道，这个仍然不见踪影，却闯入这本该再无他人的隐秘之所的女人，其出现只是一场巧合？
不，这……更不可能。
嗯？你问为什么？因为，“千面人”蓦然惊觉，来者究竟是是何身份——为名“恐惧”的神情，平生第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是了，随着不断靠近的“哒哒”脚步声，他忽然间明白，原来，死神从来不眷顾自己。
他的眼眸，流露出了纯粹的惧怕之意，过度的恐惧情绪，更是一时让他忘却了求生的本能，呆呆的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跑？确实很想跑，但，跑得掉吗？在这个人眼皮下，真的能逃得了吗？
哒哒…哒哒……嗒！
终于，高跟鞋的脚步声骤然一顿。而千面人的心，也猛然一颤。冷汗，已然布满了他的面颊。
“哎呀呀呀……你，便是‘千面人’吧？”黑暗之中，传来了女人妩媚的声调。
唔，真是性感的嗓音啊，想来，黑暗中隐藏着的这位女子，也是一位美人吧？但是，此时此刻，这妩媚的嗓音，在满心恐惧的人儿耳中，却是无比的惊悚。
“……？！”
“…………”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相互之间默契的沉默。
“…为什么…”
终于，在相互间的沉默中，因为心中的恐惧，而愈发感到焦躁不安的男人，如是问道。但话从口出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一问，只是多余的废话。
“你知道为什么。”回答，干脆且毫无犹豫。
是的，“千面人”很知道。
他非常明白黑暗中的女人是何身份，也知道，她为何找上自己。
一切的一切，只因今夜的失败。
其实，此情此景，在今夜暗杀失败、损兵折将的瞬间，“千面人”便早有预料。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刻会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的教人措手不及……更没有想到，亲自来处理自己这个“失败者”的，居然会是如此“重要的人物”……
“……能不能放过我？”
求饶吗？或许是吧，至少，是绝望下的乞求。
“……”回答，却是理所当然的沉默。
“……我明白了…”
希望，也理所当然的离他远去，余下的，只有深深的绝望。而绝望的尽头，则是再无求生的欲望。
呵，作为生命，想要活下去的欲望本该是一种本能，但是，面对黑暗中的女人，“千面人”却丧失了求生的本能，甚至，连反抗的念头也不曾有。
这还是那位在危急关头，还敢讥讽刺杀目标、乘机逃出生天的“千面人”吗？那个智计一绝、思维缜密的魔法师杀手，难道如此轻而易举的便束手就擒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的智计无双，如何的计算精密，面对这个女人，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哦，为什么？
原因，同样很简单：因为，这个女人，正是组织中唯一的S级杀手。是的，超越了A级，屹立组织顶点的那位至高存在。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的姓名，甚至连代号也全然不知。唯一能够了解的，只有她是直接听命于“组织”的拥有者，其实力之强，便是精意级的目标，也能轻松猎杀。总而言之，遇上她，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或许正因为彻底的绝望，原本的恐惧与紧张，也慢慢褪去，余下的，反倒是意外的平静。所谓物极必反，或许，便是如此吧。
“……临死前，能让我问一个问题吗？”不过，纵然已深知必死无疑，但心中的疑惑依旧萦绕不散，若是不问，怕是难以瞑目。
黑暗中传来了允许的答复：“……说。”
“…我不明白，如果组织事先不了解那群人的实力，为什么在我失败之后，会是你亲自出手处决我？”
是了，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组织”中，区区一个B级杀手，需要这位唯一的S级杀手前来处决？
倘若，“组织”真的情报出错，即便派人前来处决“千面人”，也不至于派遣这位传说中的终极杀手，而且，就算是如此，也不应该如此快速的便找到他此时的藏身之处……
一切的发展都太过刻意，就好像…就好像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便在此等候。
“…不愧是魔法师，你还是发现了…”
黑暗中的女人，慢慢走到了负伤者的身前，纵然周遭依旧昏暗，因而无法看清女人的样貌，但黑暗中隐约显现的轮廓，却是暴露了其几分特征：
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一袭紧身劲装，腰间，佩戴着两柄快刀。
“…老实说吧，塔其米·佛罗伦萨，以及灰喵·白色獠牙、赛特·道格拉斯，他们三人的资料，我早已了解。”
刀锋，缓缓出鞘。
“…‘雇主’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害他们，更不指望你能杀死他们。”
“…什、什么？！那‘雇主’到底想要什么？”
“没什么，只是拿你们的命，来‘测试’一下这三个人罢了。”回答，仍旧是毫不犹豫。
“……测试？”这算什么理由？
那“组织”在洛兰公国发展的势力，因此一朝葬送，都一点也不可惜吗？
“测试的结果‘雇主’很满意，所以，我亲自来清理已经再无价值的你。毕竟，‘贵客’自然有特别待遇”女人手中的刀，已然架在了“千面人”的脖颈，冰冷的金属质感，教他不免一颤。
毫无疑问，作为一时兴起的解答者，女人已经失去了耐心。
“……可是，可是这样‘组织’在公国中培育的……”——噗呲！？
最后的质问还未说尽，那颗困惑不解的头颅，却已经高高抛起，带着向外喷溅的鲜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千面人”，死。
说到底，自认为玩弄他人性命的人，其生命最终也会归为“玩物”——杀人者，人恒杀之。
“魔法师一般都聪明，这一点不假，但是，你们这种聪明人，还真是啰里啰嗦。”一甩刀锋，将沾染的血尽数甩落，失去耐性的女人，转身便欲离开。
但是，刚走几步，便再次顿足，像是自言自语般，对着无人的四周说道：“怎么样？这场‘闹剧’，你还满意吗？”
嗯？她再对何人说话？难道此地还隐藏着第三人？
“………”沉默，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到来。
但是，这份沉寂并未能持续太久，只听黑暗中幽幽传来某人的声音：“呵，为了我的一场‘测试’，牺牲了你们在洛兰公国培植的势力，还真是多谢你了。”
“要谢，便谢我的‘老板’吧，谁让他欠你人情。”女人颇感无趣的说道。
似乎，“组织”在洛兰公国的损失，她并不放在心上，而组织幕后的主人，更是将其作为了还报“雇主”的人情。
“呵呵…”回答，则是不置何意的轻笑。
不过，很快，两人之间的沉默再次来袭。双方沉寂了片刻之后，女人似乎不忍寂寞，不由问道：“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明白什么？”
“你们……不是曾经都是‘十三英雄’中的成员吗？这些B级，可差点要了你昔日的伙伴的命啊，有必要如此吗？”
十三…英雄？！那个穿梭在两个世界夹缝中的“名号”？！
“他们很迟钝，还没有意识到所要面临的危险，险些死在你的部下手中，就是他们迟钝的最好证明……”黑暗中的第三人，如是答道：“作为他们昔日的战友，我当然要帮他们找到如何在这个残酷世界生存的方法。”
回答，淡然，似乎一切都理所应当。
“如果他们死了，那只能说他们不过如此。但是，我相信他们绝不是这么轻易死亡，毕竟，我还期待有朝一日能和他们再次并肩作战。呵呵呵……”
说到最后，却是几声教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嘿，你们…还真是‘过命’的交情。”女人的言语中，露出了几分毫不掩饰讥讽之意，“哼，随便你啦，你们多伦多之间的内斗，我可没兴趣了解过多。”
说罢，再无兴趣，女人踏着高跟，快步离开了着是非之地。而黑暗中隐藏着的第三人，亦随之消失，仿佛，从一开始此地便再无多余之人……徒留身首分离的尸身，孤独的遗留在此，直至腐烂为止。
这场暗夜刺杀的闹剧，终于落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