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肆再次登上战车时，敢死营的军士已经赶到了。
“增防！”
似乎是觉得没有必要，以往一直粗爆的办法来拖下军士，直接换防的敢死营军士破天荒地说出了增援的意思。
刘肆仍旧顶在最前面，疯狂地投掷火油瓶，四处蔓延的火势顶住了几十个海西军士的冲击。本队的最后圆盾手护住了他的大部分身体。使他不至于被北虏甲兵的流弹打着。身后的几个火统手，很快解决了自己的目标，是人一弹子地将北虏的喉咙或者心口打出个血洞。
刘肆随手抄起一支火油瓶，脚下踩着血泥，滑腻之中带着粘稠的牵连感。他张大着嘴嘶吼着，但是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耳中只有各种不同声线的嘶吼和哀嚎声。他能从余光中看到身侧的战友也在艰苦地还击进，间或传来沉重的倒地声——肯定是某个战友被流弹打到了要害，一时脱力摔下了战车。
林锋立在望台上，看着那大批军士接受命令，准备离去。在他的视野中，红色的大梁官军与黑衣的敢死营地人流，交汇在一起，红黑的数量在前进和后退中稳定变幻。每一次的变幻。就是数千人以换防完。站在望台上远观，或许不过一小堆。只有厕身其中，才能明白那何等高效。
“兄长！”吴章回首叫道:“保重啊！”
林锋也在也是眼角一湿，他的种种决定，几乎都来自于吴明的执念，那强烈的不甘之心差点让他沉沦其中，然而如果不是他对吴明萧羽等人抱有认同心的话，他也不会受此影响。
前方大批海西军士挥师北上，与萨卡拉一同近攻梁都。
“将主，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要逃了。”武且道“这是要集中兵力先行攻破左梁都。”
林锋轻夹马腹，策马往前线跑去。武且跟在身后，却没有阻挡，看着烽火连天的皇城，嘴唇翕张，最终没有发出声音。侍卫队和骑兵部纷纷跟上，转眼间望台上就只剩下一杆迎风飘扬的军旗。
……
新郑城中。
一份军报随着传令兵的加急狂奔，送到了梁皇面前。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
“城外勤王要逃了！”
“他们要干嘛?”梁皇咆哮道德败坏。
李中书眯着眼睛看了看，小心翼翼道:“许是战局有变，他们……”
谁都能看出战局有变。
集结了数十万火统手海西军。开始向新郑发动了进攻。
这些海西比较为精锐的战士，身穿着两重甚至三重铠甲，以简洁高效的动作，如同战车上的圆盾手，带领着甲兵顶住了梁军的箭矢。毫无疑问，他们蓄力待发，只等待一个瞬息之间打破梁都城门的契机。
林锋纵马到了敢死营的指挥位。不等他开口，就见一铁塔大汉迎上来道:“将主，末将请求。推动战车，趁机压垮敌方兵线”
“准!”林锋没有多问，在一旁看大汉传令。
大汉的汗水已经湿透了甲衣内里，整张脸上泛着潮红。他下令道:“命令:火铳手立刻从左翼迂回，压制虏右侧翼。命令:预备役推动战车随同火铳局进攻，压垮北虏兵线。命令:预备投掷手，顶住北虏冲击，随时准备殉国。”
汉子刚说完，突然劈手拉住了传令的副官，一把抢过刚刚记录下来的命令，再三检阅，随后说了一句。
“推进百步，若北虏不回援就耗在这里。万万不可再度推进，加上去。”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那汉子。不知道这位下将军发生了什么意外。
面对林锋颇为不解的目光，那汉子不吭不卑，就听到他以更加坚定和响亮的声音道:“将主，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梁国禁军能够缠住那些北虏，推进百步，我军侧翼方可无忧。”
……
“快!快!列队!”敢死营军官们纷纷呼喝着。
配备的军训官挨着人问:“遗书交了么?遗书交了么?”
“没！我只会杀敌，不会怕死！”当军训官问道刘肆的时候，刘肆大声应道。
他中气十足，登时将所有喧哗都压了下去。
军训官愣了愣，借着这瞬息静谧。高声喊道:“我们都不会怕死!！我们要让北虏去死!”
“让北虏去死!”整个部队都跟着喊道。
“让北虏去死!”吼声波及到了其他军，越来越多的敢死军通过怒号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死志。
当整个勤王军响起“让北虏去死！”的吼声时，一身血甲的林锋来到了前线。
卫将激动地敬了礼，转身吼道:“弟兄们，出发!”
孛罗声响，卫正和营正队正们纷纷发出口令，这个预备队列成行军阵型，横列千人人，纵深十人的巨大方阵，簇拥着萧羽的将旗向海西军压了过去，统一的脚步震得大地颤抖，甚至连进军的鼓点声都被湮没。
皇城的朝臣们的确没有辜负林锋的不信任。在萨卡拉围城之时，他们坐拥百万军民，却丝毫不考虑如何行军对阵，而是幻想着是否可以再议一次和。
“臣启禀陛下，此战不可胜。然我大梁实不能亡于此。为今之计，只有议和。”
说这话的正是陈静庵，自从北虏再度南下，他的地位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若不是北虏来的太过于迅速了，只怕他早已经被朝中的那些“正人君子”投入大牢。
就在数个时辰前，梁皇带领大批朝臣外逃，唯独留下他一大家子的人在城中惶惶不可终日，那不是张果看的同朝为官的情分上，为他说了几句实话。他这一大家是早就被愤怒的军民给杀了。
这一次再次提起议和，他确实是有私心的，但此时的梁皇，正处于惊恐的状态下，对于议和也是求之不得。
“只是……”
陈静庵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忍，他知道这句话绝对是会大大让张果的心受伤。
“陛下，万万不可啊！北虏凶残而又狡猾，议和无异于饮鸠止渴！”张果的确是愤怒不已，但是看得惶恐不安的梁皇，以及带着几分认同议和之色的朝臣，他的心就凉了大半截。
“老臣舍身督战，陛下若圣意决，可使一内臣告知。”
皇城外的炮火声几乎要震的大地开裂，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更是令他们绝望。
“勤王军的逃跑，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宫中早已乱成一团，有四处奔走不知如何是好的，有趁乱卷走宫中宝物逃出去的，后宫的嫔妃只知道跪在宫中的佛堂里请求菩萨佛祖拯救大梁，小皇子们跪在她们的身后茫然不住所措，文武百官吵成一团但谁也拿不出个办法来。
“朝廷供养尔等正是为了今日，如今北虏就在城下，但凡裤裆里面还有那玩意儿的都给老子守住这面城墙，谁敢后退一步，本将军的刀可不认人!”张果带着少数几名还有勇气的将领守在城墙之上，但他的身后却是瑟瑟发抖连弓弩都握不住的士兵们，说实话这也怪不得他们，新招募来的这些禁军并未经过几次训练，那见识过这般残酷的景象。
远远地望着皇城的城头，萨卡拉忍不住缓缓摇头，皇城的城墙比天南关更高更厚，可是他宁可面对百万人防守的皇城，也不愿意去天南关，再坚固的堡垒也要有勇士驻守方才有用，若都是这般人马，绝对挡不住他手下的这般强兵。
“今日入城之后不得滥杀无辜，这些百姓若是想逃，就让他们逃到南边去吧。”萨卡拉对着身后的万夫长们说道，可是从他们的神情来看，似乎并没有多少人能听进去。
萨卡拉眉头一皱“这是大汗的意思，要是我们屠了这座城。北边那疯子就要发疯了。”
“嘶！”一盆冷水，直接将那些海西军士浇了个透心凉。
一个重创垂死的头曼王都可以摧毁，摧毁海西王族的本土力量，一个完好无损的萧羽，天知道要拿多少人命去堆！
“开始吧!”萨卡拉发出号令，他身后的卫兵立刻升起一面鲜红的旗帜，大军前大筒旁边等候多时的军官和士兵们看到这面旗帜，立刻开始熟练地填装弹药。然后猛地挥手，后方士兵点燃火线，铁弹呼啸着袭向大梁皇城的城墙。
数百门大筒同时发射，数百枚铁弹一起飞向城墙，城头的士兵们吓得转身欲走，张果接连斩杀七名士兵方才止住了这波颓势。
北虏的第一波攻击十分理想，天知道，皇城有多少年没有重修了。每一颗铁弹都将城墙，打错了细细的碎纹，外表华丽的大门，更是直接被打出了一个洞，看得一旁观战的匈人族军士直接爆粗口。
天可怜见，匈人族的百万大军，围攻天南关乐真心没这么轻松啊，一连死了十几万的炮灰，数万军士才勉强打碎大们逼得守军下城，直到现在，萧羽不死，他们也没法子。
突然一重正中城头的箭楼，后方不急躲闪的士兵被当场砸死，尸首从上方坠下落在了城头之上，左右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勇气，再也不顾身后有督战队阻拦，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尖叫向后方逃去。
这一次张果再也拦不住他们了，数千人的溃逃很快将督战队挤到一边，等一切平定张果打量一番，就刚才那一波起码有一两成士兵逃跑，城头上的兵马越发地稀少了。
“城破了！”
尽管张果早就让那些军士手持强弓劲堵在了大们边上，可是这些缺少锻炼的新兵却无法挡住海西的精锐火统手，，数十道排枪加大筒打了过去，数百军士就一起死在了皇城的北门之下。
无数的北虏从缺口杀进皇城，数道巨响之后，挡在他们面前的军士彻底被清空，一越来越多的海西军士冲入了城中。
萨卡拉无视了自己属下那少的可怜的的损失，哈哈大笑着在众军的护卫下进入皇城城，自从大魏开国至今四才百多年，这座城市终于第一次被异族的兵马攻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