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弓未上弦,红烛点泪照花前。
孟衡从袖中拿出仅剩的一块金丝枣糕。孟衡垂下眼看着手中的枣糕,只见那枣糕颜色红亮,十分松软可口的样子。
可是,孟衡只是盯着那枣糕看,许久都未放进嘴里。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她从身上仅剩的一点吃的。她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后悔在没有从花轿的塌下多拿些点心。
或许可以微微掀起盖头,自己去寻点吃的?孟衡如是想着。
虽然喜娘说这盖头一定要官人来掀,如此夫妻二人才能白头偕老。可是只撩起面前的一点,不把盖头从头上拿起应该也不碍事吧。孟衡又这般想着。
这般天人交战了许久,直到窗外传来阵阵更声。
竟然已经子时了。孟衡再也忍不住了,她一口吞下手中的枣糕。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盖头撩至眉上,刚好露出一对灿若星子的眼眸。
“怎么还不来,人都要饿死了。”
许久的等待让孟衡有些不耐烦,加之今日又很是特殊,她总是盼着心上人能早点来的。这心中所愿和现实的差距一显,也难怪她心中有些怨。
还好,桌上备着些讨喜庆的红枣花生之类的。饿了许久的孟衡也不挑,一手撑着盖头,一手开始剥壳。
吃食入胃,孟衡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本来她的胃就不算好,最怕饿着和冷着。今天这样折腾了一天,最不舒服的就算她的胃了。
她伸手摸了摸茶壶,想着喝点热茶暖暖胃就再好不过了。可是,那青白色茶壶早已凉透,依她的胃现在定是受不了的。
无奈,她只得一手提了茶壶,一手依旧撑着盖头往外走去。一直走到星霜阁的一层门口,才看到苒翠靠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这么冷的天,苒翠虽然穿得厚实,但到底是女子,如何能受得了。孟衡见她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了,不免有些心疼。
“苒翠,”孟衡轻唤了一声,苒翠却没有半点反应,她只得将茶壶放在一旁,轻轻地推了推苒翠道:“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回头该着凉了。起来,回房睡去吧。”
苒翠这才悠悠醒转,就见孟衡半弯着腰,红色盖头半掀着望着她。
“啊,姑娘,您怎么来了?”苒翠急急起身,将孟衡扶住道:“外头冷,您还是进屋去吧,有什么事吩咐苒翠来做。”
孟衡握住了苒翠的手,道:“手怎么这么凉?这么冷的天你就别守着了。”
苒翠注意到一旁的茶壶,立马明白过来,忙挣开了孟衡的手道:“姑娘,苒翠没事。我这就去给您烧开水来,顺便去打探下宴席什么时候结束。”
孟衡还想叫住苒翠,却抵不过苒翠那脚下生风的速度,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苒翠就消失在院门的拐角处了。
凉风借着窗棂间的缝隙穿堂而过,透过孟衡单薄的红裳,她却忽觉心底涌出阵阵暖流。有些人真心真意待人,不思缘由,不求回报。在这个陌生世界能得这样的人相伴,孟衡十分庆幸。
只是,他呢?那个将和她亲密无间,那个将和她携手共生的人,她为什么就总是半知半解、无法看透呢?
风向呼转,从后而来的风突然停了。猝不及防地,迎面袭来一阵风。孟衡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半搭在发饰上的红盖头就被吹到了地上。
也罢,如此便不用再等了。孟衡俯身拾起盖头,转身便上了楼。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苒翠便回来了。她带来了刚烧开的茶水,也带了院外的消息。
原来,他一直没有来揭她的盖头是为了替乐岚曦找儿子。苒翠详详细细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于孟衡听。一向大大咧咧的苒翠,这一回也学会了小心措辞。毕竟,元商与乐岚曦的过往于旁人不过是坊间传闻,而苒翠却是这段过往的见证者之一。
“姑娘,公主现在是辛戎国的皇后,她的儿子自然是辛戎国的皇子。这一国皇子在我们府里失踪这事儿也不小。公子——”苒翠还未说完,却被孟衡打断了。
“好了,我知道了。夜已深了,你先去睡吧。”孟衡望着握在手中的茶杯说道。
苒翠本想在宽慰几句,见她这般郁郁的样子,只得答了声便退了出去。
不来便罢了吧。孟衡将手中的水饮尽,打算沐浴完回来歇下。
可惜,有些时候连避而不见的选择都没有。不过临睡前关个窗户罢了,偏巧就让孟衡看到了院中堇花槐下的那人。
那个她等了半夜的人,终于来了。初初瞧清楚真是心中念着的人,孟衡心中是有一瞬的激动的。只是心脏的跳动声刚穿到她的脑中,另一个人的出现却让她有血气上涌的感觉。就像那刚拿到糖的娃娃,莫名其妙又挨了一巴掌。
初恋前女友的杀伤力太过于强大。孟衡觉得,自己抵不住,也担心元商抵不住。
因为隔得远,孟衡自是听不清两人的谈话,只是两人的姿态却隐约可见。大红八角灯笼挂得满院,从院口到檐下。那两人一人着大红喜服,一人着丁香色缎裳,映着重重灯影,竟似那九重天的仙神。
有些人,站在一起就成风景。
可是,这般风景却不是孟衡想要看到的。她不愿再自寻烦恼,也觉自己这般偷窥实在没有必要。心中这般想着,手下便起了动作,欲将窗户阖上。
只是,元商的耳力本就极好。不过一点声响,却让他寻到了源头。
不过一瞬,他那如冰棱般的目光就射了过来。孟衡终是慢了一步,堪堪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当窗完全阖上后,孟衡缓步走到床边,掀起被衾躲了进去。
为何要躲?孟衡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忽而有些瞧不起自己。她何错之有,为何被他瞧见之后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孟衡想,自己在这段婚姻中怕是已经落了下风。
也罢,也罢。再不济,不过将其当成一桩交易。再不济,她还有归途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