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堂回到后院的黎晴照忽略了身边的溪亭,独自走到秋千旁,坐上去。两只手攀上了那缠着花边的秋千绳索,似乎有些百无聊赖!
低头看了地面好久,却看不出所以然来。思维还在半意识状态,脚尖却已经顶到了地上,在脚的作用力下,秋千缓缓移动,秋千上的藤条也在微微晃动着。
因为近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在读李清照的词,所以还记得李清照在她的词里提到过了好多次‘秋千’,不知道当时的李清照是否也和她此刻同样心情?
“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沉水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想着想着,一首《浣溪沙》便脱口而出。
“好词。”晁补之和李格非不知何时到了后院,刚好听到黎晴照诵出的这首词。
“晁叔叔!”她没有想到他们会到后院来,看到脸色并不怎么好的李格非,她急忙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秋千下。
“刚才那首词可是清照所作?”晁补之看黎晴照叫了一声晁叔叔之后便低头不语了,因而询问道。
微微点头,只可惜,此清照非彼晴照而已!可是一接收到李格非不得放肆的眼神,那个还未出口的‘是’字就被摇头代替了。
晁补之无所谓的笑笑,“能告诉我这个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吗?”他自然是看到了李格非和李清照之间的眼神交流,只是不点破。
“这首词不是我写的,我、我是借用别人的。”尽管这个借口似乎很烂,但她确实盗用了李清照的词,而不是她临时所作。她甚至都不细琢磨词里面写的是否与此情此景相符就这么背出来了。
听了黎晴照的说辞,晁补之似乎明白了她对自己善诗文的事如此讳莫如深的缘故了,再联系刚才格非的脸色,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锋芒过露。转而对李格非说道:“格非,此次回历城逗留几天?”他知道李格非在汴京还有公务需赶回去,要不是过几天正是他亡妻的祭日,他和女儿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历城来。他一方面想和他多聚几日,另一方面,确实也想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格非的这个女儿,以前格非一直都把她收藏得太深。
“等亡妻的祭日一过,我们就要赶会东京去了。”李格非有些惋惜地说道。他也同样想和晁补之多聚几日,可是他抽不出闲暇的时间。
王氏的坟前,即使9年已过,可是因为时常有人来打理因此没有长出太多的杂草来,可是坟边的柳树却已经翠绿得发亮了。
“清照,给你母亲上柱香。”站在墓前的李格非神情落寞地看了一眼墓碑,轻声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儿吩咐道。
黎晴照听从李格非的话给墓里的女人上了一炷香,她想,即使那个王氏和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她还是应该这样做,不知道出于何种因由。
看着自己的女儿已经懂事了,他是不是该高兴。可是发妻曾经的欢声笑语和细语柔情如今都已化作了一座孤坟,她在里头,而他,却在外头!
“爹,娘亲一定不希望我们太难过。”虽然对王氏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看到李格非失落的样子,黎晴照还是不免要上前安慰一下他。尽管她知道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不合时宜。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大人生死两茫茫的那种悲痛呢!是的,即使是她20多岁的黎晴照也不懂。但是她却鬼使般去安慰了一个四十一岁历尽了沧桑之人,是不是有些可笑?
是啊,他不该太难过的。连小小的女儿都懂的道理,为什么他却始终没有弄明白呢!更何况,现在的他该把更多的心思投入到另一个妻子的身上,逝者已去,而活着的,依然需要关心。
从王氏的坟前回来,黎晴照就默写下了苏轼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深夜,众人都睡下了,只有黎晴照的房间里依旧烛光暗影。她不习惯宋代人的早睡,所以闲来无聊之时,拿起了毛笔,默写了这首词。
她想,当时苏轼写这首词的时候,也定然和和李格非那样,心情低落。
“小姐,你还没睡呢。”侍女溪亭从床榻上醒来,看到黎晴照在写着什么,上前一看。默读着她写的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溪亭看着自己的小姐疑惑地问:“这不是老爷常念的苏学士的词吗,小姐写它干什么?”
原来李格非也常念这首词吗!看来他和王氏的感情也是很深厚的。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它来。都很晚了,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吧。”不想解释太多,黎晴照放下了笔,就和溪亭一起去睡了。
第二天醒来,记起昨夜写的《江城子》,到早上去书桌看的时候那张纸已经不翼而飞了。“溪亭,我昨晚写的那首词呢?”她问刚从外面打水进来的溪亭。
“不知道啊,我今早进来收拾的时候它已经不在了。”溪亭道出了一个事实。
这样说来,定是被谁拿去了,黎晴照心里下了一个定论。当然,那个谁只有李格非,因为这次从汴京回来的只有她、侍女溪亭,还有李格非,李清照的继母这次并没有跟随他们回历城来。
“清照,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正在她为自己写的苏轼这首词被李格非拿走而烦恼时,李格非就走到了她屋子门前。
跟在李格非身后,黎晴照似乎有些战战兢兢,她从这几天李格非的表现来看,知道李格非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舞文弄墨。“爹,女儿知道错了。”一来到书房,黎晴照就打算先承认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