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要忘了,您已经下旨将她赐给凌寒王了!”
珍妃见皇帝无动于衷,心中怒火腾腾燃烧起来,昨夜他多少次失神雅笑,破天荒得叫她换了身白色素纱……
“放肆!”
明棣怒喝一声,玉脂宫所有人心中大骇,纷纷跪倒一片,珍妃亦吓得花容失色,素日里皇上确实不苟言笑,却也从未对妃嫔大吼过,天威不可冒犯这句话说的便是此刻。
“看来朕对你的宠爱是适得其反了,既如此就在宫里好好清醒清醒吧。”
珍妃望着那挺拔傲然的背影如临深渊,清醒?他竟然狠心将她禁足!那些情话言犹在耳,却瞬间物是人非。他是皇帝啊,他的情,他的爱,永远都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可这么多年后宫又有哪个女人得到过他那样的微笑?
云端啊,云端,你真的好有手段,本宫佩服,本宫倒要看看你在这明华如何生存!
佑帝于玉脂宫出来,身后嘤嘤泣声愈发远去,孙启上前劝道:“娘娘只是一时任性,皇上将她禁足委实有些严重了。”
金龙长靴没有停下,锋锐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那个翩然若蝶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脑海,清冷的性情,目若辰,衣如雪,一笑似清风。
“孙启,朕的身边是该有个人帮朕打理些家事了。”
孙启瞳仁一缩,皇上即位以来,后宫妃嫔众多却始终不提立后一事,许多大臣上奏此事却被驳回,几番严令下来也无人敢再提此事,如今皇上突然说起此事,想是有了合适人选。
“孙启。”
“老奴在。”
“朝后宣凌寒王御书房觐见。”
朝后,明寒被宣入御书房候驾。
檀香冉冉缭绕,袅袅腾空,摒退左右,明寒直视着青案前那道象征权利与威严的明黄身影,面如刀削,清俊刚毅。恍惚间记起从前,执手论书,并肩射猎,阔论天下,共绘社稷,那是他唯一钦佩投缘的兄长,是他在这帝王家唯一的知己。年少轻狂时,他发誓,为他守这大好河山……
沙场点兵,金戈铁马,七年杀戮的战场秉着一个誓言,再回首却蓦然发现,好像自己从来都不了解他,咫尺间距,堪比千山万水。
明棣锋锐的眸子半含沧桑半含无奈,那人眸里无喜怒却不怒自威,玄服之下面如死神,冷如修罗,他是这明华的第一王爷,是明华坚不可摧的墙壁,也是他最疼爱的七弟。郎目紫袍,玉冠书卷,曾经他的七弟胸怀天下,志在四方,只如今……
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明寒低沉的声音响起:“皇上昭臣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明棣轻叹口气,是“臣”,不是弟,莫非坐了这把龙椅就注定只能是“寡人”么?
“七弟。”
如同滴雨如海,明寒心底一圈涟漪,神色依然不变道:“臣在。”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三哥。”
登基八载已来,唯一令他后悔的就是失去了他的情谊,失去了那一声“三哥”,不是后悔当初为帝位的抉择,是惋惜当初若能多考虑些,是否能改变今日的一切?
“臣,不敢。”
明寒的心被巨石压住,那些往日在他走那一步的时候已经亲手毁了,这七年的戎马生涯,只有血才能覆盖那些痛。
明棣黯然,但那仅仅是一瞬。帝王啊,他这一生都为天下而活,直到看见那翦水双瞳,那纯然笑颜,那羽翼翩纤,他突然想自私一回,为自己自私一回。
启唇,已带了淡淡的威严:“朕将右相宁敬之之女宁琼芳赐为凌王妃,可好?”
可好?他还是征求了他的意思。
明寒一惊,凌王妃?那那个女人又是什么?先前圣旨只将云端赐他为妃,并没有说明是正还是侧,但这句话明寒显然不认为皇帝只是将云端纳作侧妃而已。
不知为何,明寒首先想起的就是那个淡如水的女子,她安然,静默,幽雅中透着清冷的高贵,贤柔中带着高傲的倔强……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她是他的!
颔首抱拳,他行得是军礼,低沉坚定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冷回响在屋里,“臣,已有王妃。”
明棣倒不以为忤,荡起温和如春的笑容,不急不缓道:“七弟是动了真情?”
他的七弟,从不贪恋女色,如今一反常态时时刻刻护着她,他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可偏偏……难道真是帝王之家永无真情么,七年的时间磨平了他的郁结,也磨出了他的锋利,如今莫不是要旧事重演?明棣想了很多,竟独独没有想到放弃。
明寒心下一怔,却不愿承认,随即驳道:“真与假,她已是臣的妻子,不劳皇上费心。”
“那是北姜送到明华的,即便此刻是在凌王府。”
明棣口气已透出丝丝不悦,言下之意这明华的一切都只属于自己。
明寒冷笑一声,施施然道:“是,但也是你亲手送给我的。怎么,皇上曾为了江山舍了情,如今要为情舍江山吗?”
“若真是如此,皇上对得起七年前因你而死的那人吗?”
冷漠已转作满腔怒火,看着案前之人明朗的神情一点点暗沉下去,他的心里没有快感,除了痛苦,还是痛苦,不待他回答,明寒孤绝转身离去。
许久,究竟有多久?孙启的出现才唤醒明棣休眠的思绪,他自嘲一笑,这是怎么了?仅仅为个女人就让他平静的心掀起了浪潮?
孙启不敢相信那属于眷恋的似乎很温暖的眼神是面前这个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皇帝展现出的,他的绝,他的恨,甚至无情残忍孙启是打心里害怕的,然而这一瞬的春风浅阳他才真正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美,独一无二。
朱笔轻搁,最后一道奏折合上,明棣靠着椅背,方一闭眼就看见那白鹤般的身影出现,足尖一点,长袖化翼,笑面如魇,整个天地的纯然之气都凝聚在那薄如蝉翼的身影中,万世繁华那敌……
“出宫走走吧。”
“是。”
孙启挑了几个侍卫换了便服,一行人自东华门走出了红墙碧瓦。波暖绿粼粼,燕飞来,好是绿缇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