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寒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想见她了,可是他不能去,朝堂里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他呢,若他也牵连进去,拿什么来救她?
女人,你说过你愿意相信我,那么此时此刻,你依然能不问一切地相信我吗?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
你相信我!
“王爷留步。”
一声尖锐压底的太监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寒止步转身。
“参见凌王爷,珍妃娘娘请王爷酉时移驾风波亭,有要事相商。”
明寒听罢,面带厌恶之色,回绝道:“本王有军务要处理,怕难抽身。”
太监斜瞄一眼,近身低言,“与云姑娘有关。”
明寒双目戒备眯起,将那太监盯得浑身冷汗,光是这迫人的气势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他很庆幸自己只是传信而已,若日后东窗事发,怕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这位王爷砍的。
“好,本王知道了。”
无论那个女人打的是什么心思,他只因为云端两个字而已。
冷无香絮飘将来,冻成梨花拂不开。
云端的安然消磨殆尽,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被二叔关着的那个地方,折磨痛苦都不算什么,反而那种诛心的感觉最叫人恐惧,一点一点被吞噬,一点一点将所有的希望期待剥夺。
明寒呢?他怎么迟迟不来看她,就算他有某种原因不得不放弃她,她都不怪他了,只希望他能再陪陪她,像那些天里静静陪着她就好……
两名太监将牢房门打开,云端视若无睹,他们一前一后站在她面前,身上带着淡淡的梨香,那种鲜活的气息刺激着云端渴望自由的思想。
“云姑娘,皇上秘旨,赐落梅一盅,留全尸。”
白瓷酒杯因为移动晃出几滴清液,落地一片焦黑,太监将酒杯递到她干涩的唇边,冷然催促着,“认命吧,你就不该来明华。”
这个声音很熟悉,云端抬眸,那太监竟是那日在桃林遇到的孔丘。
“你……”
“云姑娘,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只可惜姑娘一身洁傲……”孔丘面带惋惜,三分真七分假地摇头叹息道。
云端了然,莞笑出声,“原来,你们假传圣旨。”
孔丘神色自如,也陪她坐在草堆一旁,道“那又如何,今日我来就是要看着你亲口喝下这杯毒酒。”
她心中慌乱的很,渐渐明了的真相再次给她迎头一击,这一切都是那个面具男子安排的,他们,一直在利用她。
不待她细思,孔丘望着她突然感叹道:“都说红颜祸水,红颜薄命,虽早知道你会有这种结果,但此时我竟也有些伤感了。不过,你该欣慰,据说咱们的凌大王爷要用他的七十万大军换你一命呢。”
“是么?”
云端笑了起来,依旧耀如春华。这不是梦境,终究只有他在帮着自己,而一直也只有他在她身边,不言不语,没有承诺,没有誓言,却始终不放弃她!这就是爱么,不像书里说的那么繁华难忘,也不像情歌唱的那么跌宕起伏,就这么默默地来,悄悄地缠上了心。就是这种感觉指引着她为自己而活,指引着自己相信他……
“请。”
孔丘将酒杯放到她指间,起身背她而立。
杯子轻得很,晶莹的液体倒映出她娟秀怡雅的容颜,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好看,来到这个世界,是幸还是不幸?脱离了云氏家族的纷争却脱不开被人利用的命运,遇见了他至真至诚的爱却来不及开始便要结束,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那是今生,刚作愁时又忆卿。”
声停,杯落,清凉的感觉从喉间曼延到胸口。想起凤兰死前的话,“我不想死,却也甘心为他而死。其实我们都明白燕国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消失了,现在那里是明华的春城了……”
她满目的怀念无比凄凉,云端至今记忆犹新,人对故乡的感情永远都有着无法代替的眷恋,她言道:“雕楼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从那时起,云端就知道面具男子他们是燕氏后人,而自己承受的这一切都是他们为了挑起明、姜战火,趁乱起事再复燕氏王朝,这一切一切都为了让明华以血还血!如若他们知道她自己竟然是燕皇室人该作何感想呢?是拥她起事,还是尊她为王呢?
云端苦笑一声,眼眶微微泛起潮湿,母亲啊母亲,你到底给了女儿一个怎样复杂的身世呢?偏偏在女儿触摸到信任与温暖的时候将我推向深渊……
这杯酒,就当作是与南燕了断一切,无论生死,日后毫无瓜葛。
所以明寒,今生错过了,来世无论蝼蚁寒蝉,定要与君朝朝暮暮伴逍遥。
天,应该还没黑,怎么越来越模糊……
依稀想起(列国志)风俗篇记载,在燕国,因奉行血玉灵石的传说,男女间以血定终生,意在渗彼之骨,融彼之血,生生世世不予离别。
原来,我们无意间竟盟了燕国之誓,你饮了我的血,也饮下了我这一生的情念。
酉时一刻,珍妃隔着一池春水看着回廊处那人一步步走来,满身的英气俊朗,一如当初她挑帘看到的那样。
那年,她穿着绯红的嫁衣到达明楚边境,听着哥哥将送亲对仗交付给他,那一刻,她轻挑珠帘,将他的眉目隽刻于心间。她随他回朝,却得知他的母妃已过世三年之久,她望着他在那豪华的陵墓前默默流下眼泪,她便发誓,做他的后盾,有朝一日帮他报仇!
这些事情究竟有多久了,久到连回忆都感觉那么漫长,不知何时他已走到她面前,在对面石凳坐了下来。
“娘娘有何吩咐?”明寒开口道。
娜珍凄苦一笑,“王爷觉得本宫今日这身宫服怎样?”
闻言一看,竟是素白云锻,流云霞光都被那纯然的净白夺去了光彩,明寒蓦地想起了云端,她也是喜穿白衣的,而白色也只有她那样的女子才会穿成一道风景。
这个女人,虚伪谄媚的骨子只会将那雪白污染。他不予回答,只提醒道:“本王是为了云端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