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城郊粮库失火。”
“报……禁卫军不知所踪。”
一连四个消息差点将祯汗晕死在金殿上,他侧目望着身边的人,真的如临深渊……究竟带了多少人他不知道,竟然顷刻间控制了上京和皇宫。难怪明华锐不可挡,难怪佑帝从不将西楚放在心上,原来他的国,他守护的家,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都下去吧……”
祯汗的口气只有着一个老人的沙哑与悲凉,他冲着明寒一声苦笑道:“若孤王执意不肯写,你是不是会上演三十年前燕国的那一幕?”
“三十年前那一幕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昊帝先弃他的臣民于不顾。”
漠然低沉的声音,却叫祯汗木然,是啊,若一个皇帝都不要自己的百姓了还能指望别人去爱他们吗?
“好,好,好……”祯汗无奈中带着赞赏,熠熠眸光倒映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如果娜鲁当初有明寒一半的心志与手段,西楚今日又何必要寄人篱下!
“孤会写,孤会请求皇帝免珍儿一死,但你必须保证珍儿活着。”
明寒再次放出一枚修罗令后转身道:“那是皇兄的事,本王没有那个权利。”
“孤会给你一个权利去保住珍儿。”
祯汗带着笑意自腰间拿出一物放于龙案之上,明寒却在看清楚之后瞬间骇然。
芙蓉墨在堇木宣纸上点点落下,清秀的小楷带着潇洒的风骨,若非生在帝王家,想必他会是个非常好的文者吧,他有满腹的诗书,却被家国所累,他有智谋,有手段,却从来志不在此。也许,他会是这个天下最干净的一位君主。
他将玉玺印上后,交到明寒手中,“此信孤不便派西楚中人去送,毕竟他们尚未知晓孤的决定。”
明寒点点头,走出了金殿。
祯汗此时羡慕那个叫作云端的女人,她应该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吧,凌寒王这一次来只为她一个人,那么江山或是皇位在他眼里都比不上那个女人了……
如果,如果当初月儿也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而他也能这样放肆一回的话……只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闭上眼睛,三十年来都未有过的轻松此时围绕着他,他又看见那年栀子花开得漫山遍野,她从花中走来,浅笑怡然,目若清波,朝着他徐徐走来……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政武殿内龙颜大怒,群臣屏息垂首静立两侧。佑帝将手中一笺信件撒手一扬,悠悠飘落在大殿中央,字迹透着仙风道骨,下方一枚朱红玺印尤为耀眼,“西楚之印”
今日朝堂最令人咂舌的便是后宫珍妃娘娘勾结燕氏余孽陷害北姜公主,凌王之妻,云端。而今,北姜太子率五万亲兵明日即到京都,数日来朝廷上下忧心重重,两国关系似有裂迹。今日西楚可汗一纸信笺,将事情原委公诸与众,竟是燕党在遭祯汗拒绝之后假传旨意于珍妃,授意珍妃暗中将云端毒害,激怒北姜,届时战事必定一触即发。幸而祯汗及时发现真相,并写下罪己诏,祈求佑帝对珍妃网开一面。
佑帝扫视一周,道:“诸位卿家有何想法?”
右相宁敬之闻言上前一步,神色忧虑道:“敢问陛下,那云端公主已然被害?”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右相一语击中要害,此时最关键的就是云端公主的生死,若生,万事皆有商量余地,大事化小的希望也很大,这要是已死……想到此处,众人不免提心吊胆等待皇上的回答。
佑帝眼中精芒流转,故作不易道:“幸好天牢守卫发现的早,为免打草惊蛇,引起不安,朕已将云端公主秘密安置起来疗养,已无大碍。”
朝堂气氛骤然轻松,想起数日前他们对于云端刺杀兰妃一事的指责与唾骂,众人心里颇不是个滋味。
“如此甚好。”宁敬之气势也硬郎了三分,“既然得知是燕氏余孽作乱,更大胆加害云端公主,而公主已赐婚凌寒王,虽尚未行礼但已是我明华王妃,于公于私我们都不能任由乱党肆意妄为,况且兰妃娘娘亦是被他们所害。”
明寒斜睨一眼,面带藐意道:“宁相此话甚是有理,然那名假传圣旨的小太监却说……是然贵人指使,这……”
话未说完,便见宁敬之浑身一抖,当场跪地大呼:“皇上英明,此事与然贵人无半点关系,定是那贼人污蔑,皇上……皇上明察。”
话虽如此但他比谁都明白,有无关系只看皇上信与不信。而当今皇上手段之狠他是深有体会,左相之事,若非皇帝暗中应允并授意,就算自己有再大的能力也不可能将蓝封的势力一举击溃,那些所谓的证据,有一半之都来自皇帝……可见其城府之深,心智之厉。
但宁敬之到底还是有几分信心的,皇上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将他治罪,皇帝还需要他与凌王相互制横。
果然,半晌后只听殿上传来声音道:“朕知道此乃贼人陷害,丞相不必惊慌。”
“老臣谢皇上明察。”
明寒也未再纠缠下去,他岂会不知皇上的意思,只不过打压打压宁相一党的气势罢了。于是将一封奏折呈上道:“臣弟已将燕氏乱党的所有罪证收集,奏请皇上命臣前去将其剿灭。”
众人尚未从骇然中清醒,便见佑帝看也不看奏折,只言:“准。”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幽葩细萼,小园低褴,壅培未就。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算春常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
袅袅笛音在细雨中柔柔吹送,清雅洒然中渲染点点轻愁,紫铃拗不过云端,只得撑伞在细雨中,随着云端向那笛音寻去。
一路馥郁的芬芳,葱绿的佳木都不曾留住云端的脚步,走了究竟多远她不知晓,只是寻到他的时候绣鞋已湿,冷意进入脚心,浑身冰凉。
他,斜倚着插天玲珑山石,栖身在芭蕉树下,衣袂轻飞,几缕被雨水打湿的墨发贴在肩侧,碧玉笛横于唇边,虽然还隔着那张精致的面具,却丝毫不减他潇洒的气息。云端很想,很想再舞一次,像那晚在宫宴上一样再舞一次,整个世界只有他的曲和她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