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蹙眉,复又抿起一丝淡笑,问道:“那次你穿着天蓝色的战袍,明朗清爽的颜色,在大雪中独树一帜的样子我还记得……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清辉止步,回头看她一眼,“到了。”
云端应声才发觉竟已到了凤仪阁,屋里掌着明黄宫灯映着晚晴忙碌的身影,她举步迈上石阶,心里空落落地寂静。
“等等。”
云端没有回头,却还是止了步子。
万语千言难理出头绪,他只无奈苦涩一笑,叹道:“世间安得双全法。”
而后,转身离开,背向她,离开。
天佑五年八月二十二日,赵定乾揭发姜清辉下毒谋害太子一事,命大将魏萧将熙辉宫包围,皇后以太子、赵定乾等人带兵入宫之谋逆罪,下令禁军剿灭。
八月二十四日,熙辉宫失火,姜清辉在宫内失踪,皇后暴怒,下令城外二十万大军连夜进宫,魏萧等连夜带太子由密道出宫,暂避皇陵。
凤藻宫正殿上,皇后金凤霞衫高坐凤椅之上,赤金凤冠金光熠熠,额前金丝流苏将那犀利凤目遮了一半,俨然一派女帝模样。
“混帐!还没有殿下的消息吗?”怒斥一声,高阶下禁军统领叶方垂首默然。
“哼!他们以为辉儿不见了,本宫就没办法了么?这姜国至高无上的权利是本宫的,没有人能抢走,没有!”
“永远也没有!”
手中瓷杯被她狠狠摔下去,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震耳。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将殿下找到!”
“是,末将遵旨。”
叶方离开后,皇后顿时跌坐在地,那赤金凤衣掩盖不住她眼里的落寞与不安,太子他们安然逃脱,随时都可能东山在起将她撵下高座,而清辉又下落不明……不,她不能倒下,她要把这姜国最好最漂亮的一切都给她的儿子守住!
“娘娘……”
清泠的声音打破窒息的死寂,皇后猛然望去,只见那一席水蓝色宫服的云端慢慢走了上来,衣如海,人似雪。
皇后冷笑一声:“是你?你来看我笑话?”
云端不语,径直走上去将手中茶盏放下。
皇后看着她的安然,心头愈发恼怒却又生出一股悲凉,“我这一生享尽世间荣华,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就连一国之君都对我言听计从。”
云端看着她的神色一点一点渲染着高傲,那已不再年轻的容颜仿佛瞬间又生出了千般活力。
“这一生我只学会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在皇宫里生存。”她蹙眉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柔软光滑,“这双手没有织过一匹布,缝过一件衣,却杀了很多的人……很多很多……”
云端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了,也更加害怕起侯门宫墙里的生活。
“哈哈……”皇后突然长笑一声,起身坐到凤椅上,那个转身,她衣袂如金凤展翅,目光如帝王威严,一字一句道:“本宫一生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即使入那火海炼狱也无人敢弗吾之意!”
她望向云端,目含杀意,不紧不慢道:“辉儿最后还是逃了,还是不能认同我……可是我已无路可退,所以,我的好公主,你还得帮本宫一把。”
云端知道她这是要放手一搏了,可是她说清辉没有认同她又是什么意思?或许他也如燕棠那样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逍遥去了吧……
不过,云端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太对。
“不过……”皇后倏忽一愣,又浅浅道:“虽然那****已被本宫关在凤仪阁,但是姜青枫能有本事安然逃离显然是早有准备,那何故他不带你一起走呢?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呢?”
这些话针针刺在云端心头,她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不想面对而已,那****出宫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曾带给她,而他不带她离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逼皇后出手,拿她做最后赌注,即便皇后觉得她或许没有多大用处也定然不会放过。
姜清枫赌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明寒!因为皇后一旦拿她作条件,明寒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只要有了明寒的势力,皇后就真的不堪一击。
忽然想起那日落枫斋他说的话,或许有些事真的是身不由己……
云端觉得眼眶一阵温热,匆忙仰起了头。
是谁说要祝我幸福,是谁说要我记得还有人在我身后,又是谁背我上了花轿……
又是谁在我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亲手喂我汤药,又是谁总为我披一件御寒的狐裘……
曾经的情谊是真,如今的无奈也是真,可偏偏让她如此难受,如此地想哭。
青枫啊青枫,若你开口,我定会让他助你一臂之力,若你信我,我也必会助你登上皇位,若你将一切都告诉我而不是这样……这样利用我的话……
我真的希望,这不是你。
凤仪阁。
云端整夜不能合眼,卯时一刻,凤藻宫所有守卫包括禁军全部整装待毕,侍卫来报太子到了宫门口。
“王妃,你真的不走吗?”晚晴眉心紧锁,再一次希望王妃能改变心意,毕竟有十六骑在出这凤藻宫还是没问题的。
云端将中衣领口翻平,淡淡道:“能走到哪里去?皇后想用我来对付太子,太子又想拿我与王爷谈条件,无论哪一方都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
言罢,晚晴定定看着云端,又问道:“现在您后悔来这里吗?后悔为了姜青枫来这里吗?”
因为她的固执王爷将从不离身的十六骑交给她,又因为她的单纯善良被姜清枫利用,将王爷置于两难之地,她会后悔吗?
云端仔细看着晚晴的模样,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巧手更是无人能敌,更有一颗玲珑心,“晚晴,你知道我曾在王爷书房看到过什么吗?”
晚晴莫名摇摇头,而云端也不曾要她回答径直又道:“一副包揽西楚、北姜、还有匈奴在内的疆域图,那里面明华东起歧云关,西至黑水河以北,北至雪山,南至钨玛岛。它应该是明寒的希望,也是明寒必定要做的事情。北姜,早晚都要到明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