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寒怔怔无法言语,只是激动而心疼地揉她进怀里,蒙着月光,将她所有的所有都镌刻在心里。
云端笑笑,将一份凄苦敛尽心底,她心里的人已不多了,那就好好陪着他吧……也许,也许他们都无法拥有那田园生活……
明寒与云端在石桌前坐下,幽魅大概已经告知王大伯他们了吧。明寒唇挂微笑看着云端温了酒为他斟满,再继续静静缝着手里的帘子。
几杯酒下肚,明寒不禁蹙了蹙眉,这酒……实在差得不是一点点,云端将他细微的神色收入眼底,“有那么难喝吗?这可是王大伯平日用来招待贵客的酒呢。”
“哦?”明寒凝神片刻,将酒杯置于一旁,目光落下云端身后漆黑遥远的夜空,道:“北姜与匈奴勾结了,我想京都里那人应该已经有动静了。”
“今天我们不说这些好吗?”云端淡然打断他,眉目间如风抚水,一片细波。
明寒呆住,似乎她从来都没有如此不悦过,不管他说些什么总能看到她睿智的眸光,可是现在,蒲扇般的睫毛垂着,叫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而这一刹那她的模样是那样的疲惫。
见他不语,云端轻叹道:“日后或许很难再有这刻的平静了。”
她将针线收好,起身立在那棵石榴树下,挺拔孤峭。而明寒一瞬间倏忽明了,不由又一次心疼万分,明明她想要的并不是那些,可是……
傻女人,你不说出来本王怎么会知道呢?
他走到她身侧,伸手包住她冰凉的小手,释然道:“好,我们什么都不说。我陪你静静看一番皓月。”
她愕然,侧首与他四目相对时,才发觉他的眼睛朗澈如碧汉,如此地蛊惑人心。
女人,给我些时间,结束了这纷乱,余生我都如此刻般陪着你……
女人,本王借你这几年的时间可好……
九月初三,明华大军突袭呼延大营,大胜之际被皇帝一道圣旨撤回。西楚祯汗大惊,明华一撤,他们便是待宰羔羊!而呼延拓拔也未追击,只驻扎历城整顿军队。
同时,有消息传出北姜送往明华的和亲公主乃是三十年前燕国王室后人,企图利用燕党摧毁明华,一时间所有矛头指向北姜,而北姜一夜间背负了破坏和平,挑起烽火的骂明。
姜青枫将手中一份信笺狠狠丢开,目带寒意逼视着案前紫袍金冠的姜清溪,问道:“你做的?”
姜清溪早料到他会怀疑自己,苦笑道:“臣弟倒确实这么想过,不料被人捷足先登了。”
姜青枫怔怔注视着他,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所有心思看透。
姜清溪无奈耸耸肩,“皇兄,臣弟自知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可臣弟却不是那敢作不敢人的小人。”
他的本事姜青枫知道得一清二楚,于是再开口时,姜青枫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她与凌王回京了?”
姜清溪很不喜欢他的大哥在说起那个女人时的神色,却更不想见到大哥求而不得的苦楚,“皇兄,你喜欢她?”
姜青枫突然笑起来,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明朗和愉悦,似诉说又似在宣告,“不,不是喜欢,而是爱,我爱她。”
爱?姜清溪不解,在他看来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是床第间的关系,无需其他情感。
姜清辉刚到门口就听到这句极淡而幸福的话,摇摇头走了进去。
“臣弟参见皇上。”
“起来吧。”姜青枫收敛了心思,而姜清溪也摒退一侧。
“辉找朕有事?”姜青枫看着眼前之人,一如曾经的天蓝色长服,却再也不见当日的爽朗通彻。
“请陛下准许臣谴些宫人舍人去伺候母后。”姜清辉俯首,满眼都是那潮湿破旧的简陋,心底一片酸涩。
“准。”
姜青枫利落得应下,毕竟是他亲自助自己扳倒了皇后。
“谢皇上。”姜清辉又反手将腰间兵符抽出,奉上龙案,“请皇上准臣离开。”
话落,姜清溪与姜青枫同时怔然,却又无语相劝。
姜青枫大袖一挥。“清溪你先下去,有消息立刻通知朕。”
“是。”
姜清溪临走还带着复杂的神色打量了姜清辉一眼,他这个哥哥真的不简单,居然骗了自己的母后,还亲自送她进冷宫……
天沉得很,看来北姜今年的雪快到了。
许久,姜青枫带着极浅极倦的口气道:“真的要走吗?”
姜清辉抬头,殿上那人此刻宛如曾经一样的温和病弱,“是,要走了。”
彼此再次沉默,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一如他们这二十多年的岁月。
姜青疯凝望着案前之人,目中有愧疚,有不忍,有怀念,还有惋惜,淡淡道:“你知道的,我没有选择。”
“我明白,我们都没有选择。”
姜清辉觉得这几日像过了许多年一样久,如果自己从来就是个卑鄙的人,是个不分是非对错的人,那么今日站在这里的也许就是母后;而如果母后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没有那么贪恋权利的话,今日必定会是另一番情形,自己也一定还是那个立志保家卫国的皇子;而如果那日父皇没有召见自己,自己也没有答应父皇的话……
可是,从来都不会有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选择。
父皇,你真的好残忍,让儿子今日竟无法面对昔日最爱的母亲与哥哥!
“你要去哪里?”姜青枫又恢复了属于王者的威严,目色难以捉摸。
“不知道。”
“从小就是锦衣玉实的生活,没有王爷、皇弟的爵位俸禄你如何生活?”姜青枫目中带了丝丝爱怜,不想皇位,不想权利,他们曾经是兄弟。
姜清辉闻言洒然一笑,带着即将离开的轻松道:“没有这些,才是生活。”
殿上之人猝然一怔,旋即恢复如常,执笔批起了一侧堆得如小山般的奏折,似是漫不经心道:“定了住所,来封信。”
“请皇上善待她……她们。”
而后他亲手解下束发蟒玉冠,径直向外走去,刚踏出门口一步似乎又想起什么,停顿片刻侧首道:“我们利用那个纯良的妹妹,其实这件事你当时可以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