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讪讪一笑,挠挠后脑,“对不起啊,教主……”
“行了,什么事快说。”
小青将鸽子抛给燕棠,手法熟练得很,“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
燕棠一怔,嬉笑之色敛去不少,接过白鸽将脚上小竹筒解下,取出里面一方信笺。
夜无双在一旁察言观色,燕棠神色一点一点暗沉下去,莫非那人真的……
半晌之后,小青拿了鸽子离开,燕棠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向远处,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如雾般的朦胧之色,很难与之前那个开玩笑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还是做了。”
这几个字从燕棠口中吐出,听在夜无双耳中却有着无奈与惋惜,“他与我们不同,孔家代代忠良,他还是选择走那条不归之路。”
当日他们曾唤孔丘一起在雾隐山落脚,孰料他竟与他们割袍断义气,而后一人离开。那时燕棠就知道他还不死心,一直派人搜寻他的一切信息。
“现在怎么样了?”夜无双敛眉问道。
燕棠负手而立,轻叹道:“他动了云端。”
虽是叹息却不难听出里面得愤怒,教中很多人都知道教主房里挂着一副卷起来的画,只有深夜无人之时教主才会放下画卷,对斯伤神。
夜无双知道,那画中是一个蹁舞的女子,长发翻飞,广袖飘扬,如九天玄女,绝美无双。那女子,便是云端。
多少次,陪他买醉,听他梦呓,看着他梦中落泪,蹙眉一声一声地唤着,云端。
他说过,这一生做了最大的两件错事,一不该复仇,二不该离她而去。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他已无心江湖,一个江湖哪里是江湖……
是梦。
大雪纷飞,千里冰封,有人在吹曲,哀伤而寡寂。
漫雪中铁蹄踏雪而驰,冰冷铁甲雪融鲜血风化,刀剑相交,惨叫连连。她看见明寒肃杀的凌厉与狠绝,看见姜青枫愧疚的眼神和姿态,看见雪中狰狞可怕的头颅断肢……
那曾经温暖她的双手覆满鲜血,沉重得折断了他飞翔的翅膀直坠地狱,于是她努力去追,去抓,去喊,哪怕炼狱火海都随他一起沉沦……
“寒……”
一声惊呼,云端从梦中醒来,汗水早浸湿了中衣,此刻猛然坐起身来后背湿漉漉冰凉。
她大喘几口气,对着身上一方粗糙的棉被发起了呆,再看看四周,简单的小木房,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窗户纸糊了好几层依然挡不住寒风的刺骨。
“吱呀”木门被人推开,来人披了件简单的裘衣,露着里面如柳般翠的绿衫,那双狐狸眼含笑望着云端,将手中端着的饭菜轻轻放在桌子上。
云端惊讶得望着来人,不可置信唤出他的名字,“孔……丘?”
孔丘眼角微扬,“难得美人还记得孔某,可是……不知如今我该称呼你作凌王妃呢?还是公主?”
四目相交,他的目中有嘲笑、讽刺、痛恨,包括一丝复杂的迟疑;而她,星眸依然明亮,无畏无愧。
“我只是我,只是云端。”
“呃?不知你这话要是被长公主听到会作何感想?她为国为百姓而受辱自尽,她的女儿却嫁与大燕的仇人为妻,享受明华给她的荣华富贵!”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双拳紧握,极力压抑自己爆发的情绪。
“所以呢?你准备杀了我?”云端淡然反问,心里害怕着,害怕自己成为明寒的负担。
孔丘见她依然一番冷静,也邪佞一笑,“当然不能,属下会帮您擦亮眼睛看清楚您应该做些什么。”
云端只将被子提了提包住寒冷的身子,抬眸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句告诉他:“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让你的计划胎死腹中。”
那眸子太过决绝坚定,孔丘倏忽闪到她身边,双指在那单薄的身躯上来回几次,将她全身血脉点住,包括哑穴,他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会说到做到。
云端死死盯着那翠绿青衫,一点一点地再次失去意识。
桌上方才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此刻已凉了下去,孔丘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盖上,那熟睡的眉目紧锁着,无暇玉容隐隐透出与她年纪不符地执著坚强。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眉心深深的褶皱,微微用力抚平,一如曾经第一次看见她时那般叫人安心。
“云端公主,有些事我必须要做,国仇可以放弃,但家恨、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公主,他日大仇得报,孔丘便在你面前自刎谢罪。”
明华军营。
明寒将明日行军计划分配下去,顾不得用饭就去了云端帐里。
阡陌在帐帘掀起的一瞬间就醒了,却依然翻了身子假装睡去。而明寒轻轻走过去,温柔地将被子掖好,温暖的大手带着满满地爱意和怜惜抚上那熟悉的脸颊。咦,似乎微微有些不同,往日她的皮肤总是通透轻薄,如玉凝脂,此刻好像厚重了些,也许是军营生活比较辛苦吧。
阡陌故意因为脸颊微痒而懒懒撑起了眼皮,却在刹那对上眼前那似水如阳的目光,仿佛暗夜一盏琉璃灯火,任凭生生世世都以此为引,永不迷失。
“醒了?”
那声音亦是温柔得很,阡陌简直无法相信这个阎罗一般的王爷竟也会有如此的一面。
“嗯,忙完了吗?”她学着云端的淡漠问他。
他浅笑,“抱歉,叫王妃等到现在。”
阡陌心里的感觉是很奇怪的,有些酥软,有些害怕,也有些紧张,只勉强笑笑,“没事,用饭了吗?”
“用了,时辰不早了,睡吧。”
看着她疲倦的神色他怎忍心说自己还未用饭,于是二话不说径直脱下铠甲与靴子撩被躺下,熟练地将她圈进怀里。
阡陌心跳如鹿,虽然做好了一万个准备,但还是被那强烈的男子气息弄得耳红心跳,僵直着身子偎依在他怀里。
明寒感觉她全身都绷得很紧,调笑一声:“本王今日没力气做别的了,爱妃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