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姐年岁不大,粗粗估计23左右,她神情哀痛,一看就是跟奶奶很亲近。
几经辗转,终于到了赵家。她进门就规矩的鞠躬进香,赵家姑姑似乎对请个画师来有点不愿意,站在旁边淡淡道:“要我说呀一个遗像而己,没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只要把咱妈记在心里就行了。再说,这么个小姑娘画的怎么样不说,既然来都来了,即使画的不像也不好随便打发走,总得给点辛苦钱,这冤不冤。”
赵小姐面色涨的通红,却碍于长辈,没有吭声。
美丽是靠技术吃饭的,并不想听她唠叨,回了一句就跟着楼主去内屋找个安静的地方画画去了。
“大婶儿,画不好我一分钱不要,不会让你冤的。”
上香的时候就发现,老太太的魂不在棺材跟前,进了屋来回看了看就看见,老人家正坐在东屋的床上慈祥的看着进来的楼主。
楼主并没有发现,她打开灯,清理了一块空地给美丽放画架,家里因为要办丧事,到处是整治的纸货物品。
“有点乱你多担待。”
美丽没有多说,拉了个板凳利落的摆好画架,照着赵奶奶的阴魂就画了起来。
“奶奶是圆脸,很慈祥,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她很爱美,梳的整整齐齐的在后面盘个圆圆的发髻。”
“她的眉毛有点稀疏,毕竟老了,眼角下垂,但是眼神很精神的,鼻梁稍微有点宽,嘴……嘴上有很多皱纹,薄薄的不大。”
她看王美丽下笔利落,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头的外形定下了,发髻的轮廓也出来了,与记忆中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终于放下一颗心,继续道:“奶奶她老了,脸上的皱纹比较多,因为人瘦,脸颊有点凹下去,纹路是这样的……”
她在自己脸上比划着给王美丽看,结果发现王美丽根本没在看她,举着一根铅笔对着床的方向一阵比划。
王美丽画画一旦进入状态,根本不理会周围的状态,刷刷刷,拿出应付毕业设计的劲头画这幅素描。
先定了头型,发髻,一般遗像都是正面的,所以发髻漏的不多,稍微一点点,然后是衣服的大概轮廓,一身黑色唐服,不分男女款的那种,估计是买的丧葬铺子的,衣服显得有点不合身。
赵小姐越看越心惊,奶奶身上的衣服是前几天入殓才买的,她又没有见过,怎么可能画的出来?”
她又看看王美丽画一会儿对着床边看一眼,她回头看看床边,那里什么也没有,可是她想,如果奶奶还在,如今肯定坐在那里笑盈盈的让自己别忙活。
奶奶一个人生活在乡下,他们一家早就搬到市中心去了,因为奶奶不喜欢城市的吵杂,所以一直住在乡下。姑姑虽然离得近,但是一家子忙的团团转,也没有时间回来收拾,奶奶毕竟老了,落的灰看不见了,被子褥子洗不动了,自己每次回来都要给奶奶收拾好久,奶奶就会坐在自己的床边,边看着她忙活,边笑盈盈的和她聊天。
自己每次回来就住东屋,奶奶和爷爷住西屋,因为她们打呼噜,她不爱跟他们睡一起,所以奶奶经常坐在自己床头等她睡着了才回去睡觉。
她一把拉住王美丽的手,美丽手一抖,飞快的闪开,差点毁了一张画,她皱眉疑惑的看着赵小姐。
“你.……你老是看着床是什么意思?你……你是不是能看见……”她指了指外面的棺材,王美丽本来不想告诉她的,怕吓着她,结果自己画的太投入,早就暴露了。
她点点头,老实回答道:“其实我根本不会根据描述就画人像,我的眼能看见死去的人的灵魂,所以我才敢接你的活儿。”
赵小姐忽然间泪如雨下,一下子趴到床边嚎啕大哭起来,“奶奶,你怎么能突然就走了呢,孙女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奶奶,你是不是气我看你太少,所以干脆不见我,让我后悔终身…”
外面忙碌的赵家爸爸和妈妈赶紧回来扶起赵小姐,问她怎么了,赵家姑姑在后面慢腾腾的跟着,口里不阴不阳的说道:“行啦,要哭,明天清早爬棺材上哭去,你奶奶在那呢,趴屋里哭谁看的见呢?”
然后瞟了王美丽的画板一眼,结果整个人都怔住了,虽然还有很多皱纹细节没有处理,但是五官已经展现出来,老太太慈祥的眼神一览无余,赵姑姑想起母亲生前的唠叨,上学路上切切的叮嘱,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悲从心来,泪水不由自己的下来。
赵姑姑生性好强,年轻时候家里为了让哥哥读书,强迫她放弃学业,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家里就兄妹两人,结婚后,哥哥凭着母亲手里的拆迁地立马住进了市中心的好房子,自己一家只能窝在丈夫辛苦买的郊区楼房。
她一直不服,妈妈去世前最后一次见面自己还和母亲怄气,如今她突然间撒手人寰,自己也只哭了一次,就是在刚接电话知道母亲没了的时候。
亲戚们说她心硬,她自己也感觉自己太无情,可是如今看着母亲的笑颜,再多的怨恨也抛之脑后,悲痛没有办法抑制,她终于知道,自己也并不是绝情的人。
赵爸爸刚安抚住女儿,妹妹又哭,他诧异的跟过来看这画一眼,这一眼同样让他震惊,赵妈妈扶着女儿站在后面,悄悄瞄了一眼,也是暗叹,真的很像。
赵爸爸激动地道:“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说罢泪水止不住的淌,母亲的脸仿佛就在眼前,他捂着脸哀哀哭泣良久,起身看着专注于画画的王美丽对家人道:“咱们走吧,让画师安静的画吧”,又对着王美丽道:“你安心的画,今日画不完就住我们家,一切食宿我包了,来回车票我给你报了,这张画多少钱我都买。”
王美丽尴尬的说:“我和赵小姐定好了,总共一千块。”
他爸爸恭敬的道:“好好,那我们出去,你好好画。”
然后招呼亲戚,“大家出去吧,别影响画师。”
来帮忙的亲戚也道:“就是,画的真像,大家出去吧,别打扰人家。”
下午4点的时候,终于完成了这幅素描,赵小姐一直安静的坐在床边,摸着奶奶常常坐着的位置发呆。
王美丽起身的时候,赵奶奶来到她身边,嘱咐了一些话就隐去了。长时间的在外飘着,耗损魂力,她还要再陪陪家人,得休息。
王美丽拍了拍赵小姐的肩膀,给她看了成品,她爱惜的摸了摸,感激的给她鞠了一躬。
“好了,别伤心了,你奶奶去的很安详,她让我告诉你,她希望你快乐。
看她想努力笑出来,但是更多的泪水滑落,王美丽俏皮的凑在她耳边道:“你奶奶还说,她西屋北墙上的烟道里有存折,还有一对银手镯,存折她希望给你姑姑,手镯是给你的。”
北方的屋子冬天都会生炉子,一般会有南北两个烟道,不用的时候就用破布堵上。赵小姐赶紧找了家人帮忙取东西。
老太太留了10多万的折子给女儿,一对足量的银镯子给了孙女,赵家一家人还想和母亲叙话,强留了美丽一晚。
第二天王美丽在赵家人一家的欢送下踏上了回齐州的高铁。路上看见包里多了一个红包,估计是赵爸爸偷偷塞进来的,一万块的大红包,美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