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是贾天真亲自塞到陈皇后手里的。透着一股子亲热和不拘。
反正太后就是这么随性的人，因为傻因为蠢，所以不怎么讲规矩，陈皇后也没计较，坦然地将瓶子收下，还很热情地跟贾天真道了谢。
一看这情景，贾天真心里就明镜似的了。
原本她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瓷瓶子是绝对不一样、且一眼就能看穿的，如果陈皇后当场质疑，那贾天真就发挥演技，以自己亲手拿错为由，将真的换给她；可如果陈皇后照单全收……
那就基本可以确定，此处定有猫腻。
眼下，陈皇后就是个有猫腻的人。贾天真不动声色，与她搞七搞八地胡扯了些有的没的，又瞧着她故意找了借口迅速撤退、回宫而去。
等廊下恢复宁静，贾天真脸上的笑颜可就明显没那么无邪了。
谷雨也看出来了，问道：“太后娘娘竟是给的封蜡吧。”
“是啊。你说那李穗儿脚上抹了蜡，是不是以后走路会更快，走到哪儿、滑到哪儿，潇洒极了。”贾天真还有心情开玩笑。
谷雨却有些急了：“万一皇后回去一用，发现不对，岂不是知道太后娘娘戏弄她？”
虽然心里头已有了几分把握，贾天真却不能做出了然的表情，毕竟她要按人设走。
摆出一张无所谓的俏脸：“哀家在测试这个儿媳妇到底有多蠢，要是她竟然回去吃，那皇帝就得换个新皇后了。”
“那要是皇后知道不能吃，然后怪罪太后故意给假药，这可怎么办？”
贾天真嘻嘻一笑：“连傻子给的药都敢随便用，你说她是不是更傻？”
谷雨瞠目结舌，太后可真是把“傻子”的功效发挥到了极致啊！
“太后可不傻，外头都是以讹传讹呢，太后可聪明了。”春分插嘴。
“哦?”贾天真喜笑颜开，“不许拍马屁哦。”
“奴婢才不是拍马屁，他们可没和太后朝夕相处，哪里就了解真正的太后了。”
春分这话，一半是马屁，一半还的确是真心，她对常太傅也是这么汇报的。
贾天真心里十分受用，笑道：“如此说来，搞不好皇后也是试探哀家呢，看看哀家到底有多傻，然后给哀家来个‘对症下药’?”
这倒是猜对了，陈皇后哪里是来讨药，根本就是制造机会给贾天真“下药”呢。
午膳时候，外头的雨渐渐地收了，天却还阴沉沉的。
冯芷兮抓着一截什么东西，一边张嘴啃着，一边就踱了进来。
看她呲牙咧嘴的样子，真是完全没有淑女该有的风范。贾天真迎上去一看，啃的竟然是甘庶，顿时兴趣大起。
“咦，你这是哪来的?”
“刚刚在钱贵人那儿拿的，她娘家送了好些进宫，叫各宫的姐妹都去吃呢。臣妾想着，饭点儿到了，得来太后这儿蹭午膳，就边啃边来了。”
“噗！”贾天真忍不住笑出声来，“遣人过来说一声就好，哀家等你一会儿再摆膳呗，又不是啥大事。”
“哎，臣妾那宫里……哪有人可遣啊，都不听臣妾的……”
见她说得落寞，贾天真倒是一阵心酸。想想每次她来永宁宫，的确是连个跟随的宫人都没有，哪里像个后宫嫔妃的样子。
不知不觉间，她将冯芷兮也看成了自己的人，像她这么护犊子的，一点儿见不得自己人受欺负。
心念一动，已经暗暗有了主意。
“不说了不说了，春分，快传膳。”又对冯芷兮道，“今儿有两道新菜，是哀家想出来的，让膳房试验着呢，也不晓得好不好吃。”
哪里是什么样“哀家想出来的”，分明是上辈子吃过、但天顺朝却没有的菜式。
正说话间，小鲁进来通传，说钱贵人宫里来人。
“咦，难道你吃了她甘蔗，追到这里来了?”
贾天真的玩笑，冯芷兮倒是当真了，大惊失色：“啊，不会吧，明明是她喊大家去吃的啊！”
见外头有人进来，而且人影显然还不止一个。冯芷兮吓得大叫一声，立刻躲到了贾天真身后。
贾天真哭笑不得，当着外人，也不好将她拽出来，只得任由她在身后探头探脑的。
一名太监上前，向贾天真行礼问安，道：“奴才是钱贵人宫里的，钱贵人娘家打南边送了甘蔗进宫，给太后娘娘送了一捆过来，孝敬您老人家。”
老人家……的确，哀家都太后了，他们不称“您老人家”称什么呢？
虽说是把自己叫老了，但贾天真心里还挺舒坦。这还是宸光帝的嫔妃第一次往永宁宫送东西呢。
看来钱贵人很识趣，往后要重点关注。
“在哪儿呢?”贾天真向门外瞧了一眼，果然见到还有两个太监抬着一大捆紫色的甘蔗在廊下候着。
“甘蔗带着泥，没敢往您老人家殿里抬，在外头听您示下。”
果然是识趣的嫔妃养的识趣的奴才。
贾天真笑道：“小鲁，叫人抬到膳房去收好，膳后给哀家送几段过来。”
“是……”小鲁应声正要离去。
“等等……”贾天真又唤住他，“截成小段就好，可别手痒从中劈开，哀家就喜欢用牙啃着的那股劲儿。”
这太后，真是不拘小节。送甘蔗的太监听闻，不由憋了笑，想象太后跟冯贵人一样，呲牙咧嘴啃甘蔗的熊样。
见小鲁带着人和甘蔗一起离开，冯芷兮这才从贾天真身后闪出，拍拍胸口：“吓死臣妾了，原来是给太后送甘蔗，臣妾还以为是来追甘蔗的呢。”
贾天真忍住笑，啐道：“你也算哀家的好朋友了，能有点出息、学学哀家的镇定自若不?”
吹，接着吹。
满屋的奴才忍俊不禁，有些已经“吃吃”地笑出声来。
贾天真也不计较。她又不是星宿派的丁春秋，什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搞得信以为真。
她就是活跃一下气氛、顺便装装天真无邪，当下喊道：“开膳开膳，冯贵人一吃饱，胆子就大了。”
两个小宫女端了银盆过来，让贾天真和冯芷兮都净了手，准备用膳。
冯芷兮突然道：“太后，今儿上午是不是皇后娘娘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