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豆豆,你听好了。”齐鲁苏海说,“从今往后,不要你在饭堂里做了,你就跟着监管大人,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稍有忤逆,让我知道了,必当活刮了你!”
——齐鲁苏海的意思很明确:今后无论木梳叫你干什么,你都不许反抗,乖乖地照着木梳话去做就是了。再不能叫木梳有“说出来,脸没处放”的囧境了。
“诺!”散豆豆急忙用周朝的话应答。散豆豆是个机灵的小婢,昨天改正施礼的样式,她把包括应答在内一切,都改过来了。如她平常用达拉伊语的“哈衣”应答,现在立马改成了“诺”。
实际上,在饭堂,齐鲁苏海还是挺满意机机灵灵的散豆豆的,一般情况下,不能责罚她,但是,她不能让木梳难为,如果她让木梳感到难为,他宁可杀了散豆豆。
齐鲁苏海把他的奴人,不看做人,看做一个供人使唤的物件。
齐鲁苏海把手搭在木梳的肩上,说,“我就把散豆豆赏给你了,你愿意怎么使,就怎么使,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合理合法,再没‘失态’,‘脸没地方放’之虞了。你的,可懂?”
木梳懵乎乎地点点头,说,“懂,我地,懂。”
“那好,”齐鲁苏海说,“你就用,就使吧。用不用给你搬来一些被褥?”
“啊,被褥,”木梳说,“一会儿要用,我让散豆豆去讨。”
“那行,用得着,你就让这小婢到内院去取,”齐鲁苏海说着,转而冲着散豆豆说,“你好生侍候着监管大人,转年要能为监管大人生个一男半女的,我就为你脱了奴籍。”说到这里。齐鲁苏海又转向木梳,指着散豆豆对木梳说,“他们这些奴人,无不巴巴地盼着脱奴籍。而委身于一个平民(自由人),是他们求之不得的。说到家,你是成全了散豆豆,她这辈子都应该感谢你呢。”
齐鲁苏海说完了这些,又对木梳说,“今天的菜,你可满意?”
木梳连连点头,说,“满意满意,我是太满意了,只是……”
“什么?你尽管说。”齐鲁苏海紧着问。
木梳想了想,说,“我能不说吧?”
“能,你不想说就不说,”齐鲁苏海说,“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
“中,我今天不说了,”木梳说,“大王,你吃饭了吗?”
“我吃得了,你继续吃,”齐鲁苏海说,“真是‘食也色也’,一点也不假,你吃你吃,我没事,就是看你吃的怎样——却忘了孟轲的谆谆教导。你吃你吃,下晌在工地上见。”
齐鲁苏海这番话,说的没头没脑的。说完,他摆着手,走出了饭堂的格子间。
散豆豆还是跪伏在地上。
木梳说,“妹儿呀,你咋还跪着,不起来?镇长已经走了。”
散豆豆仍旧那么跪着说,“我不是跪主人,而是跪大人你呀。”
“跪我?”木梳说,“你少扯哩盖愣(用不着的),跟我你还用扯这个?起来起来!”
“谢大人。”散豆豆说完,就站起来了。垂手立在一旁,口中喃喃地说,“我去拿被褥?”
木梳的脸“忽”的红了,他有些挣扎地说,“妹儿呀,镇长不知,你我还不知?我说我这张脸没地方放,只是一个权宜的托词而已,镇长往哪里想,随他想去,我们俩毕竟没有越雷池。”
散豆豆说,“就算那啥,也不算越雷池——既然镇长已把我许给你了,你就是怎么做,也不愈规越距,我就是你的人了嘛。”
“那么说,你不叫我哥了吗?”木梳说,“我也不叫你妹儿了吗?”
“……”
“那你说,叫好,还是不叫好?”
“叫……好……”
“这不结了!”木梳大兴,“我就老哥一个,看到别人有弟弟妹妹,把我眼馋的,啥似的,你叫我哥哪天,把我甜的,从头发梢儿到脚后跟,像用蜜泡上似的。那个美呀!”
“你真就认我这个妹子了?”散豆豆疑惑重重地问。
“真哪!我们奥利洪人,说话从来不打妄语。你这个妹子,我认定了!”木梳信誓旦旦地说。
散豆豆想了想,说,“如主人说的,我想脱奴籍,怎么办?”
“你是我的妹子,还不脱奴籍?”木梳很是疑惑。
散豆豆摇了摇头,说,“不能,非要给你生个一男半女,我方可脱奴籍。”
木梳挠挠脑袋,说,“这个,这个……事在人为,不行的话,我去求镇长,他能给我这个面子的。”
“……但愿如此吧……”散豆豆期期艾艾地说。
…………
前有斗罗牵着马,后有散豆豆紧跟随,木梳来到了斯塔利的家。
他家在镇南,一溜崭新的草房,这是奴人家规格最高的,里外三新,进屋就闻到一股生石灰有些辣辣的味道。进屋里,新刷的墙,雪白的一片。所有的达拉伊人都崇尚白色,这可能和他们原驻地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里,被皑皑白雪覆盖有关。所以,达拉伊人的吃住行都和白色密不可分。
很是晃眼睛,木梳遮遮眉,才看清了屋里的人,齐鲁苏海和他的小情都在,像是在慰问斯塔利。
木梳慌忙向镇长施礼,镇长一反他在饭堂的态度,冷冷落落着脸子,对木梳不哼不哈的。木梳也叫他“大王”,却没激起他多少兴致。
这时,姥爷在木梳的耳边说,“这是斯塔利对他说了你啥了。”
木梳在心里对姥爷说,“怎么办?”
姥爷说,“别管他,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理他,给斯塔利那厮接手指。”
听了姥爷的话,木梳坐在炕沿上,对斯塔利说,“怎么样,还疼吗?”
“哪回把你的手指斩下两根,你体会体会,疼还是不疼!”斯塔利凶凶地说。
他的妹妹斯丽娜在一旁严词制止他的哥哥,“哥!你说啥呢?!”
而木梳微微一笑,说,“我不会,因为我不像你,干什么都猴急的,还总愿意动手伸脚的。”
——木梳话附前言,按他对镇长说的,看自己的腰间别着一把短剑,斯塔利就要看,木梳一拔剑,斯塔利一伸手,他的两个指头就被割了下来。
镇长看看斯塔利,眼光的意思是说,“是吧,你怎么说木梳有意挥剑斩断你的两根手指呢?”
斯塔利头上的青筋暴起,脚跟捣着炕面“嗵嗵”作响,干嘎巴嘴儿,说不出话来——斯塔利一着急,就结巴起来,说不出话来了。
木梳说,“斯大哥,你别急,你这样急,急火攻心,我就没法给你接手指了。”
“啊?”斯塔利说出了话。
“啊?”他妹感到很意外。
“啊?”镇长也是如此。
——他们大概都以为木梳此番来,就是送个空头人情,说两句安慰的话呢,谁想到木梳是来接手指的?
镇长想起来了,他说,“少壮昨天跟我说过,问他姥爷,能否把利(斯塔利的简称,也是爱称)的手指接上,能了?”
木梳说,“我姥爷昨晚特意请下奥利洪(贝加尔湖里最大的岛,萨满教的发祥地)的布尔卡恩(萨满教的一个神,偶像是一段柳枝),向布尔卡恩说明了斯塔利断指的情况,布尔卡恩给了接骨膏。”
木梳说着,就把姥爷给的小葫芦拿了出来,当众举起来,凌空摇了摇。
镇长齐鲁苏海,不知布尔卡恩是何许人,他怔怔地看着小情斯丽娜。
斯丽娜虽然是斯涅日纳雅人,但对于赫赫大名的奥利洪岛,早有耳闻。
奥利洪岛,在贝加尔湖流域,相当于我们的蓬莱仙岛,那里是神仙住的地方。萨满众神原来都住在奥利洪岛,明末清初才迁都到长白山。
至于布尔卡恩这尊神,更是赫赫有名的,有疑难杂症,请哪尊神?答案毫无疑问,就是布尔卡恩。
斯丽娜冲着镇长齐鲁苏海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