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绯是被一阵吵闹声唤醒的,她轻蹙蛾眉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眸,然后再轻轻的闭上又睁开。“寒梅。”她软糯糯轻声的唤道。寒梅听到动静,立时迈着莲步走到纱帘外轻声询问,“姑娘醒了?可要起了。”
“嗯,起吧!什么时辰了?”云绯躺在床上问着。
寒梅边撩起床前的两边纱帘边回答:“回姑娘,申时三刻了。”说着,走到床边去伺候云绯起床。
“我怎的睡了这般久?午膳没去浮云居用,祖母她们该要担心了。”云绯颦着秀眉,纤细的手轻揉了下隐隐发疼的额际,神色有些苦恼。
“姑娘莫担心,李嬷嬷午膳时分亲自走了一趟浮云居,与几位主子解释了一番。世子和世子夫人午膳后也曾来瞧过姑娘,见姑娘睡得正香,世子便没让奴婢们唤醒姑娘,只说让姑娘睡到自然醒来才好。”寒梅小声的解释着,并轻手轻脚的给她着上鞋袜,又去衣架上取下要更换了衣裙。
云绯微张着双手轻轻的点了下头,寒梅利落的替她更换好衣裙,系上腰带吊上环佩。
“外头方才为何如此吵闹?”云绯优雅的拂了拂袖口上不甚起眼的折痕,状似不经意的询问了一句。
“奴婢也不尽然知晓,好似上官姑娘身边的诗琴姐姐过来寻姑娘,不过汀兰出去查看了。”寒梅扶她到妆台前,替她散了发,拿梳子重新梳顺。
此时房间门被快速打开,汀兰迈着轻盈的碎步疾行到云绯面前,神色有些焦急,“奴婢见过姑娘。”
云绯从镜中看到她的慌乱神情,柳眉轻颦的回头询问道,“何事如此慌张?”汀兰素来沉着稳重,甚少失态至此。
“姑娘,上官姑娘身边的诗琴姐姐过来了。正在偏厅候着,上官姑娘出事了。”汀兰调整了下呼吸,以轻快的语速汇报着。
云绯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快来,给我梳妆。”赶紧让汀兰给她梳妆。汀兰从寒梅手中接过紫檀木雕着牡丹花的梳子,熟练的给她梳了凌云髻,簪上了宫花与步摇,别上耳饰。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竟只用半刻钟时间便已梳妆完毕。寒梅都看呆了,如此手艺,她定是学不来的。
汀兰动作娴熟的给云绯点了胭脂,施了淡粉。一切妥当后,云绯也不待两人搀扶,起身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偏厅。云绯方方撩开珠帘走入偏厅,诗琴几个箭步上前扑的一下跪在她身前。
云绯被惊了一下,颦蹙着秀眉端睨着跟前失态的婢子,“诗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寒梅快些扶她起来。”说着,在汀兰的搀扶下走到位子上座下,“你如此惊慌失态,婳姐姐究竟发生了何事?”云绯和声询问。
刚被扶起的诗琴听着她询问的声音,又要下跪,被寒梅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只好站着回话,“云姑娘,请您救救我家姑娘吧!午膳前,府上接到皇上赐下的圣旨,我家姑娘赐给成王当侧妃了。姑娘死活不愿意,现下正被老爷关到闺房里了。奴婢是趁着府上下人不注意时,悄悄从后门溜出来的,求云姑娘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姑娘吧。”诗琴声泪俱下的向云绯求救。
云绯闻言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直到汀兰在她耳边轻唤了两声,她才回了神,“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敢置信的喃喃低问。她一直以为上官婳是她二嫂的事,是怎么也跑不掉的。
诗琴接过墨菊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才又回话,“我家姑娘也不知道,圣旨已经赐下,老爷不敢抗旨,这回怕是已经让我家夫人把庚贴送回贵府上来。”
云绯微启菱唇正要说话,只见嫣红在门口处伏在秀竹耳边说了些话。秀竹听后让她退下,然后上前几步微欠了欠身,“姑娘,夫人遣了人来传话,让您得空便过去一趟。”
云绯闻言怔怔的点点头,猜想着应是上官府送庚帖的人也到了。便与诗琴叮咛着,“你先回去,好好伺候婳姐姐,待晚些我修书给七公主问明情况再说。”说着,让墨菊送她出去。
见云绯起身正要往外走,汀兰忙说,“姑娘还没用午膳呢,先吃些东西再去吧!”
云绯此时并无食欲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接触到三个丫环不赞同的目光,便同意了,只吩咐秀竹去弄些简单的食物过来应付一下便是。
回到房中,云绯座在书案后,吩咐寒梅伺候笔墨,正待修书与宁璇。却听到门外伺候的嫣红在外面通报,“姑娘,七公主宫里的小欢子公公求见。”
云绯一听,忙放下手中的笔,踩着优雅的碎步行至门外,一个身着太监服的小公公对她躬身拱了拱手,“奴婢给大姑娘请安。”
“公公快别多礼,公公此番前来,可是七公主有什么吩咐?”云绯从容得体的抬手虚扶了下,?浅笑盈盈的?柔声询问。
“回大姑娘,奴婢此番前来,只为替公主传书信一封予姑娘。”小欢子公公从袖中取出书信,双手递给云绯,云绯接过,看到上面饶有风骨的几个大字:云表姐亲启。
她朝小欢子客气的笑了笑,“有劳欢子公公了,请欢子公公到偏厅喝口茶,我正好也有书信要回与公主。”
“姑娘客气了,谢姑娘好意。七公主还有话要奴婢带给姑娘:姑娘想要知道的,都在此信中。现如今时局混乱,请姑娘莫随意出府走动。奴婢还需回宫复命,亦不便久留,奴婢先行告退。”说着小欢子又对云绯行了一礼,正欲退下。
“公公且慢。”云绯浅浅笑着,朝汀兰使了个眼色。汀兰会意,悄悄塞了个精致的荷包给小公公。
“这,姑娘,这个使不得。替姑娘传信是奴婢的荣幸,更是份内之事,哪能受姑娘的赏。”小欢子诚惶诚恐的拒绝,七公主待这位姑娘甚是看重,他岂敢敢随意收受云姑娘的赏赐。
“公公且放心收着便是,有劳公公走这一遭,小小心意给公公拿去喝茶。若璇儿问起,你就说我硬塞给你,你推托不得。汀兰,你亲自走一趟,好好送公公出府。”云绯始终淡笑着,语气是一贯的娇糯柔软。
“如此,奴婢谢过姑娘的赏,奴婢告退。”公公只得把荷包收入袖***手行礼后跟着汀兰退出去。
云绯回到房中,迫不及待的拆开书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看完书信后。云绯整个人就像被一个响雷劈中了一般,完全没反应了。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秦玉莹?
宁璇信中言明,今日上午秦玉莹进宫面见秦淑妃,秦淑妃乃是二皇子成王的生母,也是秦玉莹的亲姑母。在淑华宫呆了半个时辰后离开,她前脚离开淑华宫,淑妃后脚便借着送参汤去了御书房面见圣上,随后一道赐婚的圣旨传入大理寺少卿的府邸上官府。
宁璇信中还提到在杨老太傅寿宴上,秦玉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这一连串的事迹表明,这道赐婚圣旨的到来,其中定有秦玉莹的推波助澜。
云绯轻叹一声,伸手白嫩的手轻轻抵在隐隐发疼的额角。她原本只觉得秦玉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温婉女子,何曾想到竟是一只歹毒的蛇蝎。可笑的是,愚蠢的她居然把蛇蝎带到了兔子窝里,还把一只兔子咬成重伤。云绯表面虽温婉娇柔无比,内里流动的却是武将世家的血液。她心中浮涌着浓浓的怒气,恨不得冲上丞相府去抽秦玉莹几个耳光,再问问她知不知道羞耻二字?难不成她以为破坏了上官婳与二哥哥的亲事,二哥哥就会娶她过门?简直是痴人说梦。
自责的情绪似乎要把云绯吞噬了,倘若当时自己没有交好于秦玉莹,把她引到的姐妹的笑闹间,她也不会得知上官婳与二哥之间的事,更不会因为嫉妒而设计出一道圣旨砍断两人一切的可能。
秀竹端着膳食进来,见云绯正轻抚额际,叹息一声接着一声,不禁摇了摇头,今日的烦心事果真诸多。她走到圆桌边直接把膳食摆到桌上,“姑娘,先用膳吧!”
云绯又轻轻叹了一声,放下手点了点头,顺带把书信折叠整齐装入信封里,交给寒梅,“拿去烧了吧!”寒梅接过书信,应声退了下去。
云绯接过秀竹递过来的银筷,小口小口的吃着。心中藏着事,云绯并没有太好的食欲,只用了少许便让秀竹撤下。
用膳后云绯带着寒梅墨菊去了杨氏的朝云院,将宁璇书信中提到的事与杨氏说了一遍。杨氏听后感叹了一番,接着又安慰了云绯几句。母女俩一起去了老夫人的浮云居,杨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老夫人说了一遍,老夫人听了,沉默了片刻,感叹了一句造化弄人。
云绯的思绪被自责占据着,一直到晚膳时分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晚膳后,杨氏挥退了左右伺候的下人,把今日的事从头到尾的细说了一遍。众人心中惋惜不已,皆看着云绎,担心他难以接受。谁料,云绎沉默了片刻,抬手摸摸云绯的后脑勺,柔声安慰道,“妹妹别难过,只怪那秦玉莹太攻于心计。你年少单纯,一时不察被她伪善的表面所迷惑亦是情有可原。咱日后不与她来往便是,可别为了这么个人就把自己给气着了。”
云山海等人听了云绎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能看得开就好,方才心下多担心他提着枪杀到皇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