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无尽的幽冥里,黑暗中传来一个深邃的声音,沧桑中带着威严。
“是否后悔?”
是否后悔,短短一句,就像钟鸣般回荡在这黑暗中,久久不散。
震泽湖一带虽然并非在中土的中心,但作为中土五大湖之一,风景秀美气色宜人,环绕此湖,西有十大都城之一的虎踞,北有姑苏,东有武林,姑苏和武林虽然并不位列十大都城,但其富庶和繁华早已和虎踞不相上下。东起虎踞,西经武林,直至中土东岸,环绕半边震泽湖,延绵万里层峦叠嶂的澜云山脉横亘于此,而将蝰被云隐子镇压之处正是在澜云山脉的深山之中。
本想着让江小流先回到长平镇拜别故友的醉不归却想不到江小流对长平镇并无多少留恋之情,相反有着深深的抵触。无奈之下,醉不归便载着江小流直飞九冥十方山。这传说中的九冥山脉远在中土西南处,地势偏僻、人烟稀少、灵气萧疏,基本上算是个无人问津的三不管地带。
中土之浩瀚,远非常人能够想象,修行人士虽能飞翔于天地之间,但法力总有耗尽之时,并不能日夜驰骋。在江小流的认知范围之内,传说中的修行人士都是高风亮节、清心寡欲之辈,可身边的醉不归更像是普通的邻家大叔丝毫没有架子,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虽都是远离城镇,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野处停歇。但这山中珍味不断,葫芦里的美酒更是喝不完,一路走来,江小流甚是欣喜快活。比起在长平镇整天摇尾乞怜过活的日子来,这般潇洒怎不能让一个孩童开心。
醉不归这十年来整日里在孤独中醉生梦死,看这江小流很合自己的脾性,想来这五芒血阵一事也并不能一朝一夕就能解决,所以也不嫌时日耗费,白日里翱翔云间,深夜里对酒闲聊,这一老一少,亦师亦友,像是一见如故的忘年之交。
对修行懵懂未知的江小流从醉不归那里学到了很多,他知道这世间除了耳熟能详的中土三大宗门之外,还有曾经甚嚣尘上而今销声匿迹的门派,比如有可能存在的六道门。他也知道了除了中土之外,还有其他八域存在,有与中土隔海相望,有和中土仅有一条狭道接壤,也有被毒气弥漫的瘴泽之地相隔,这八域内皆有和中土三大宗门实力不相上下的修行宗派存在。在醉不归的指点下,江小流知晓了经脉和骨骼对于修行的重要性,以及门派心法、术法道门之间相辅相成的联系。他知道自己的体质并不适合三清观的心法道经,只能到虚无缥缈的六道门试试运气,不过还有百荒的日月宗可以选择。但江小流打定主意不会去日月宗,百荒在茶马古道对中土百姓造成的杀戮太过残忍血腥,而背后的始作俑者正是信奉强者至上的日月宗。江小流也知道了平日里吹嘘的太平盛世、锦绣山河下,有着不为人知的勾心斗角,看似平静的中土其实内里早已暗流涌动,归根结底还是有些人在修行之路上越走越远,违背了初心。上梁不正下梁歪,修行者尚且如此,那些依附在旁的世俗人士更是凭着背后的靠山为非作歹。与此同时,九域之间在漫长的岁月里不是融合了,而是相互之间的矛盾变得更深,有些甚至已经无法调和。人心在某种时刻左右着天下的大势,而人心总是和美好的大同愿景背道而驰,并非愿意如此,只是这天下之人不管是世俗凡人还是修行之人都逃不开世间的利与名。
当然,对于不是善类但也不想作恶的江小流来说这天下大势太过遥不可及,眼下的江小流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像醉不归那样去看遍九域的无尽美色,食遍世间的美食,喝遍普天下的美酒,至于行侠仗义或者斩妖除魔,那可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机缘和能耐了,还有就是看心情了!
“福生无量我的个天尊,这什么鸟地方?”这差不多半个月左右的日行夜息,看到九冥山脉的时候,醉不归满脸疑惑,自己也算是走过不少地方的人,但眼前的场景就连他这个修行之人都不敢相信。
这突兀而起的山脉连绵不绝、高耸入云,和云澜山脉苍翠秀丽的美景不同,这地方一片死寂、毫无生息,满眼望去,丝毫看不见一滴绿色,只有大小不一的黑灰石布满山间,顶处的白雪皑皑,在阳光的温照下,孕育出涓涓的细流,细流仿佛带着灵性在山间的石中起舞,从远处看那一片黑灰间泛着点点光泽,犹如月色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醉不归皱着眉头,眼前看到的只是九冥山脉外延的冰山一角,但凭着修行者远超常人的感知能力,这九冥山脉几乎所有地方都和眼前看到的差不多,了无生机而且灵气稀疏。
云隐子在离开前曾对醉不归说过,九冥山脉犹如盘香般层层环绕,也只有在这层层环绕的山脉间的平地处,才会有些许零落的村庄。而地无名所在的十方山,则在山脉的最中心地带。只是这九冥山脉蹊跷得很,饶是醉不归这样的高手在这山脉间载着江小流飞行也是颇为困难,这法力消耗要比平时快上数倍,停停歇歇之间愣是耗去了数日时光。穿梭在似乎没有尽头的灰黑山峦间,越往里走,山峰愈发陡峭,原本只是覆盖在山顶处的层层白雪开始贪恋地占据了山腰,不多时,呈现在醉不归和江小流眼前的已是银装素裹的雪山。
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的天地,除了白皑的雪、天际的蓝和静止的云,那一轮明日成了毫不起眼的存在,躲在远方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耀。
不远处,一座圆形湖泊,毫无波澜的水面犹如明镜,将徘徊的白云、停留的蓝天尽入囊中。
精美绝伦的天空之镜,却没有传说中的十方山...
“福生无量你的个天尊!云隐子!他娘的骗我!”
鹤鸣峰上,从南疆归来后整日里面朝云海发呆的云隐子此时无来由地后背有点发凉,像是被人在后面指着脊梁骨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