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肿狰狞,像是在水中浸泡多日,才是这生前叫做四郎的鬼,最真实的面目。
只是这四郎,化成鬼的时日尚短,吸纳的阴气也不够,只能勉强维持和段莹的欢愉,一旦用在变幻上,唯一留存在魂魄中的那缕正常的意识,将会被戾气彻底侵蚀,从而成为丧失理智没有记忆的厉鬼。
此刻的四郎,几乎透明的身躯开始不停的震动,阴寒的黑气开始缓慢地腐蚀他的身子。
“四郎!你...你怎么了?”段莹看到情郎匍匐在地,痛苦地挣扎着,身体开始生出缕缕黑色的阴寒之气,惊喊着要爬过来。
“你...别过来...我好冷...别过来!”四郎的声音又开始阴沉起来,就像来自黑暗中的一头凶兽,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可怕叫声。
悟不到此时对一旁的江小流小声地问道:“快要化成厉鬼了!怎么办?”
江小流朝悟不到瞪了一眼,想到竟然轮回眼能够让他现形,通过六道经所炼化的法力些许会对这鬼物有点作用,于是快步走到四郎面前,手指尖冒出缕缕黑色的法力,随着心中的意念,开始缭绕在四郎的鬼身周围,却是有所效果,四郎的鬼身之中,暴戾的气息开始被抑制住了。
“四郎!你听我说,人鬼之间是不能有交集的,我知道你有所怨气,但段莹姑娘是无辜的...”江小流此时已是满头大汗,脸色也变得苍白,压制这鬼物身上的暴戾气息谈何容易,丹元中的法力流失极快,匍匐在地的四郎,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吸食着他的法力,让他身心疲惫。
“我不无辜!我愿意!四郎!不要离开我!你要是走了!我也不会活着!”一旁的段莹却是不肯罢手,此时在旁声嘶力竭地哭闹起来。
段莹哭喊间,这四郎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那股暴戾的气息又开始蠢动起来。
“四郎!段莹姑娘早晚会被你身上的阴气所侵蚀,到时候,她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忍心吗?”悟不到看到江小流坚持不了多久,也劝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不甘心...我想和她在一起...”悟不到的这句话正中了四郎的心坎,鬼身猛然间安静了下来。
“你放心得去吧,至于段莹姑娘也不用挂念,相信我们,不会骗你的...”江小流再也坚持不住,七彩巨轮中的法力片刻间已经耗尽,而自己也已经耗尽了心神,说完这句话后瘫倒在地昏厥过去。
…………
恍惚朦胧中,好像有股庄严肃穆的佛家经文在耳边缭绕,弥弥之音中,又好像有凄厉的哭泣之声,似难舍,似别离。
让人心颤,让人怜惜,连带着自己都有所感动。
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江小流已经身处在一间客房之内,身旁竟然躺在酣然入睡的悟不到,那一声声鼾声此起彼伏,将他的耳朵震得生疼。
而床沿边上的秦音却是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爱不释手的物件,看到江小流醒来的瞬间,赶紧扭头看向一旁,嘴里嘟囔着问道:“醒了?”
江小流刚想回答,发现悟不到的那只腿竟然架在了自己身上,整个人都感觉被针扎一样,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了下来。
“你干吗呢?”秦音看江小流这滑稽样子,笑出声来,嗔道。
“没什么,就是不习惯和一个爷们睡在一起!”江小流略显尴尬,看着熟睡的悟不到说道。
“切!你本事都这么大了,不仅能让鬼物现形,还能抑制他的戾气,现在却怕一个小和尚睡在你旁边?江小流,我真看不懂你呢!”秦音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江小流,缓缓说道。
“别埋汰我了!行不行?对了昨天事情后来怎么样了?”江小流被秦音一讥讽,想到了昨日事情自己并不知道结果,赶紧问道。
秦音双手一摊,笑着说道:“解决了!”
…………
江小流昏迷之后,段莹因为哭得太过伤心也沉睡了过去。
四郎甘愿接受了悟不到的建议,在度人经的感化下那副鬼身也消散而去。之后,悟不到又施展了忘我术将段莹的这段记忆强行抹去。
“这四郎,是城外的一户石匠的儿子,到城主府内雕琢假山之时和段莹一见钟情,私下里开始幽会,被段莹的父亲发现之后,让人动手教训了他,只是他依然不改痴情,三番五次下来,最后死在了这城主府内,身前不仅被毁了容,还被五花大绑地沉在了府内的池塘里,做了溺死鬼!”秦音也是性情中人,将其四郎和段莹的故事,也很是同情。
听完秦音的诉说,尽管已经猜到了一半,但江小流依然感到出离地愤怒:“为什么他不去找段严?”
秦音叹气说道:“他是怕段莹伤心,所以没有去找段严算账!”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江小流并不甘心这事情就这样被揭过,毕竟罪魁祸首正是那个请他们来的段严段城主。
“四郎说这事情就不要再去追究了,毕竟自己和段莹也做了一段时间的夫妻,他怕万一段家出事情后,段莹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他希望我们不要动他沉在水底的尸身,就这样一直安静地守在段莹身边...”
江小流闻言,感慨良多,摇头苦笑着说道:“想不到最后还是他想得开啊!”
秦音此时看着满脸惆帐的江小流,心里也不太好受,随后又说道:“现在我怕段莹想不开,虽然抹去了昨晚的那段记忆,但那姑娘情深根重,其实早就知晓那是鬼物,如果晚上再也遇不到四郎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心情复杂的江小流再也不想在这城主府内继续待下去,如果让他看到段严,说不定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于是对一旁的秦音说道:“秃驴醒来后,让他来处理吧,我先走了!”
秦音看江小流的神色不对,问道:“那你去哪?”
“我去喝闷酒!城中的沧浪楼找我,对了,跟秃驴说一声,一定要让段严那混蛋出一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