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长相普通,工作普通,家庭倒是目前为止唯一称得上不普通的事情:她,是个孤儿。
她是在中元节的第二天早上,在孤儿院门口发现的,躺在纸箱里的她裹着个薄被,不哭不闹。
没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她来自哪里,证明她身份的只有一张夹在被子里的纸条:柳青,七月十五。
而今天是柳青的生日,她想,要不要答应赵医生的追求?
柳青是个淡泊寡情的人,长相很一般,路人脸,但是皮肤白,一头及腰的秀发,身材苗条,笔直的双腿又细又长,称得上是背影杀手。她性格内向,因为是孤儿,从小就在孤儿院里长大,上学的时候有点轻微的自卑,比较孤僻,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更没有人追求,不过幸好也没人欺负。
毕业后进了江夏人民医院,在外科当护士,柳青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和同事的关系不冷不热。
赵医生是在柳青进医院第二年和她表白的,喜欢她的理由也很简单,他觉得她有种温婉的气质,观察了一年多,觉得她特别适合做妻子。
赵医生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比她大五岁,今年已经三十了,据说相处过两个女友,但都是没几个月就分手了,私底下有人八卦,说赵医生有隐疾,还有人说赵医生其实结过婚,现在单身还带个孩子,但没人求证过,赵医生也从来没有谈起过他的家事。
柳青并不喜欢赵医生,应该说,柳青谁都没喜欢过,但她没有拒绝,只说考虑考虑。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赵医生也没催促,还像平时一样接人待物,但对柳青明显更上心了。
要不相处试试看?合适的话三五年内结婚生子。柳青没有什么理想,能够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柳青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她想,要不就今天吧,回复赵医生,当做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但柳青没有想到的是,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发生了骇人的变化,她向往的平凡人生也一去不复返。
像往常一样到了医院换好衣服,开始忙忙碌碌,不知道是不是柳青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医院的气氛特别低沉,虽然医院本来就不是喜庆的地方,但柳青就是觉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直到午休的时候,护士长过来说一会要来个新人。
“怎么突然来个新人啊?没听说啊。”
“我上午倒是听二科那边的人说科里来个漂亮小姑娘,该不会就是来咱这儿的新人吧?”
“能有多漂亮啊?该不是谁的亲戚空降来的吧?”
科里大多都是女人,听到有个美女要来,三三两两的开始八卦。柳青不感兴趣,心里还在想什么时间和赵医生表白合适,发短信会不会太轻浮了?
“行了行了,都别八卦了,就你们能寻思!柳青,一会人来了你带一下。”护士长声音洪亮。
护士长是个长了张马脸的女人,眉毛又细又长,凹陷的眼睛,单眼皮,嘴唇极薄;高兴的时候好像在冷笑,不笑的时候像是在生气,生气的时候像是要杀人;虽然长得厉害,但是个好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五年前她和嗜赌的丈夫离了婚,独自带着三岁大的儿子,前年休假开车带孩子去游乐园玩,结果路上出了意外,孩子双腿被压断,护士长身上也多处骨折,孩子父亲却不闻不问,不知去向。
护士长的父母从老家赶来照顾这母子俩,护士长身上伤虽多,还好不严重,但孩子双腿可能再也不能靠自己站起来了。
护士长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好几岁,一个月瘦了十几斤,等伤痊愈后就马上回来上班了,家里孩子由姥姥姥爷照顾,护士长说她得赚钱,只要有一丁点希望,也要给孩子治腿。
大家对她很是同情,也很敬佩,都知道她面恶心善,基本护士长说话都会听。
屋里安静立刻下来,柳青轻声答应:“好的。”
护士长走了后屋子里又慢慢吵杂起来,柳青起身和坐在她旁边的小月打了个招呼,说要去卫生间,免得一会新人来了没空。
小月今年刚毕业,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身材苗条,相貌清秀,平时爱玩个cosplay,嘴里总说些柳青听不懂的名词。
没来几天就说柳青特别像她姐姐,天天粘着柳青,当然,那之后没少让柳青帮她带饭值班的,柳青知道小月那点小心思,不过并不在意。
小月听她说要去厕所,挽着柳青的胳膊说自己也要去。
一路上小月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柳青一句都没听进去,小月平时也这样,但今天格外让人心烦,柳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得心里慌得很,甚至有些暴躁。
到了厕所门口柳青扒拉开小月的胳膊,一声不吭的进了隔断。
小月还在外面絮叨,柳青没有了欲望,坐在马桶上揉着太阳穴,斜上方的可以看到一部分白炽灯,普通的灯光此时有些刺眼,柳青闭上眼睛,感觉头痛欲裂,小月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渐渐听不到了。
“啪”,灯灭了。
柳青猛地抬头,停电了?
“小月?”
没人回应。
老旧的厕所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没有了灯光的厕所暗得像是傍晚一样。
柳青站起来摸向门锁的地方,她夜视力不太好,在这黑漆漆的隔间里更是什么都看不见,摸了半天终于摸到门栓,却怎么都打不开,好像卡住了。
“有人吗?小月?”柳青拍门,“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吗?”
周围很安静,静到柳青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江夏医院是江夏市最大的医院,人流量很大,虽然厕所位置比较偏,但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还有小月,自己进来不到一分钟,她人呢?
在医院里总会听到一些诡异的传闻,但柳青从没碰到过,她不信这些,而现在,柳青有些慌了,此刻发生的事情很明显不太正常。
柳青使劲踹门,平时稍微用点劲儿关门都感觉门要散架一样,现在被踹了好几脚,薄薄的木门却纹丝未动。
柳青浑身冷汗,她坐回马桶上呼吸急促,不行,要冷静下来。
门既然打不开,那就从上面翻出去,她不胖,应该可以翻出去的。
柳青站到马桶上面,摸到隔板的边沿,上面有着厚厚的灰尘,现在顾不上了,她的胳膊肘撑在门边儿上,正准备抬腿,突然停住了,隔壁的马桶上,好像蹲着个人。
柳青个子不低,站上去后比木板高出半头,稍微踮踮脚就能看到隔壁全景,更何况现在半个脑袋都在隔壁那边,现在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隐约可以看到东西了。
她看到隔壁马桶上有个黑黑的,小小的轮廓,不是坐着的,那个形状更像是一个小孩抱膝蹲在马桶上,埋着头的样子,一动不动。
柳青感觉到她的心跳慢了下来,好像要停止一样,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杨青牙关紧咬,咽了下口水,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谁在那儿?”
听到了柳青说话,那身体动了动,黑暗中,柳青看到他做了一个抬头的动作,缓缓的,缓缓的抬头看向她,发出咯啦,咯啦,咯啦的声音。
接着柳青看到了一双眼睛,发着幽光,死死的盯着她。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突然,那个人猛地冲向柳青,“啊!”柳青吓的心跳骤停,胡乱挥手,短促的叫了一声从上面摔了下来。
柳青摔坐在角落,她浑身肌肉紧绷,紧握双拳做出防御的姿势,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右上角。
柳青喘着大气,自己不是个胆小的人,之前因为不信,所以不怕,现在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但柳青更惜命,生活虽然过的平淡,可以说是无趣,但她还不想死,她想活到老,最好是无灾无病,自然老死在床上。
柳青想,如果那东西敢翻过来,就和他拼了。
“嘻嘻!”从柳青头顶传出一声孩童的笑声。
柳青打了个冷战,浑身僵硬,好像冻住一样。
在柳青背后的木板上有个小小的身影,像壁虎一样趴着,一颗脑袋慢慢伸向柳青,脖子长到不可思议。
一双眼睛缓缓出现在杨青眼前,和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柳青感觉到头顶有一阵阵寒气,她看到那眼睛里出现了血丝,渐渐布满了整个眼白。
血色的眼睛越靠越近,柳青甚至感觉这张脸的鼻子压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冰凉刺骨。
柳青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眶欲裂,头也越来越晕,眼前的血色渐渐模糊起来。
“嘻嘻!”又听到一声诡异的笑声,柳青双眼一翻,终于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