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站定了,以为我的耳朵有了幻听,可是我依然能听到门继续开启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持续了好久似的,我的心扑通跳得厉害,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节奏加快,就连呼吸也觉得困难起来,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转身,我害怕转身,怕他看到我,我还来这里干什么,我恨死我自己了,我是不应该来这里的,我打扰了他平静的生活,对他对我都不好,可是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了小宝见爸爸的心愿,多美多么好实现的心愿,可是我用了四年的时间在隐瞒真相,“你爸爸出国了,过几年才回来——”我这样安慰,可是门开启了,我却没有勇气再回头看来,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我这种性格的人,我真是太没有用了。
“你好,你找谁?”我听到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开了门。
忽然像是吹来了一股风似的,袭到了我的心头,我被冷到了,颤抖了一下,意识到了,便猛地转身,在那一瞬间我的表情却有了很大的变化,也是经过快速的思考才做出的表情——我强颜欢笑着,我想那时我的嘴脸一定是难看死了,眼里还含着泪水,眼睛红红的。
我转过身,看到的果然是一位阿姨,我便像是释然了一样,放下了心中悬着已久的大石头,终于可以喘口气,自己的肌肉终于不必那么紧张了,可以放松一下,不必再僵持着了。
“你好,你在找谁,门是你敲的吗?”那位阿姨再次追问我。
“嗯,是我,是我敲的——”我拉着小宝走上了两节台阶,然后走近了,“我想问一下——”我想要问下去,可是我却透过了她的门看到了她的屋内,丝毫与原来的没有多大相像之处,一点都没有。
“你找谁?”那阿姨问了,“怎么回事?”
“我找贾辉——”我懦懦地说了一句,心里还有点紧张,擦了一下眼中的泪。
我刚说完这句话便有一位叔叔走了出来,“你找贾辉做什么?”,叔叔走近阿姨身边。
“我——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算说谎我也想在此刻马上找出一段谎话,即使是一句话,或者是一个字都行,可是我没有找出来,快速地翻寻着,心里一紧张,就连小宝都觉得我不对劲儿了。
“你找他做什么,他不在这里,你以后也别来了——”那位叔叔像是贾辉的什么人,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也似乎好久没有提到“贾辉”这个人的名字了,我刚一提到就好像见了仇人一样,恨不得要马上关门,但最终还是关上了。
我们被拒之门外,我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彻底玩完了,我知道贾辉一定不在这里了,但是为什么他们一提到贾辉会这么生气,为什么会这么不自然,就连我都有点不自然了,贾辉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为什么要见你一面,我为什么非要见你,我是为了谁,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小宝?
我心灰意冷了,我像是又一次被打入了地狱一样,很是痛苦,心如刀绞一般,被刀刃戳得一个孔一个孔,惨不忍睹,我知道这都是我自找的,可是我还能怎么做呢,我不知道他的电话,现在就连他的住址都变了,我该去哪里找他呢。
我拉着小宝的手再次走下楼梯,隐隐约约听到闭上的门,发出了有人走动的声音,我明白,一定是他们还在门边,一定是在看着我,或者是在听着我的一举一动。但我还是没有回头,这一次我没有掉眼泪,紧紧地攥着小宝的手,走下去了,走地很快,我干脆将小宝抱在怀里了,一直奔了下去,楼道里的灯我都顾不上按了,我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我一度伤心的地方,为什么每次来我都会像是煎熬一样,为什么?
外面的天气很晴朗,但暑气还是像浪潮一样,一浪接着一浪朝人扑面而来,气势很是凶猛,很是急迫,我只想找个地方缓解一下心情,还有小宝,不可以在这里让他中了暑气,不然我便成为一个不称职的妈妈,被倪兰知道我一定又有好果子吃了,说实在的,很多事情都是倪兰教会我的,照料孩子虽然每位母亲都有着这样与生俱来的天赋,但是还是需要这样的经验才好,才会把自己的孩子照顾有加,也才会将自己的生活打理的有条有理,不会像是一窝鼠一样,家里什么都乱七八糟的,不能视人。
我飞快地拉着小宝的手要走出去,可是正在这时一辆车挡在我们前面,阻挡了我们的去路,我们只好绕上一圈,车子里坐着一个男人,见我和小宝要过去,他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他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抬起手来向我们示意了一下,要等一下,他在找着车位。这小区的车也实在是多,也到处乱停车,早在当年我便领教了。
我和小宝在树下等了几秒,我一回头,看见树下有一株含羞草,个子还挺大的,我轻轻地一触碰,它便把叶子收了回去,缩了身,我忽然想起当年,想到那个时候我也在这个小区门口买了这样一株含羞草,和在公园里买的鱼放在了一起过,那时也从来没有在这里的树下见到过什么含羞草,那是一个下雨的晚上,我下来找贾辉被风刮走的内裤,爬到树上,跳到树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含羞草,如今却又这么一株含羞草在这里羞怯地卷着自己的身子,真是可爱极了。
难道——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莫非是贾辉,难道是贾辉将含羞草移种在这里吗,是吗,我很想知道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小宝就站在我身边,他忽然指着另一个方向,“妈妈,那个叔叔向我们走来了。”
我回头一看,是刚刚停车的男人,他向我走来,我紧紧地盯着这个男人,样子挺帅的,也挺魁梧的,身材很好,因为是在夏天,所以很轻易就辨别一个人的身材是不是好,是不是不好,这个男人为什么向我们走来,有什么事吗?
“你们在看什么?”他继续走近,我看叫小宝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也许是这个男人满脸的儒雅会让小宝觉得这个男人可信,便没有排斥吧。或许是他极度渴望父爱吧,每天和一帮阿姨在一起,他一定觉得耐烦了,对男人便有点好奇了。
“是含羞草——”他认识这个植物,我感到诧异,便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也正发现他在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好久没有这种被电到的感觉了,一种很热的感觉袭上了我的脸颊。
“嗯——”我站了起来,攥着小宝的手,小宝依然看着这我男人。
“你好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竟然蹲了下来,“你真可爱——”
“我叫小宝,你呢,叔叔,你叫什么啊?”小宝总是这样,别人一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回答完之后,便马上反问人家,往往会让人哭笑不得,也甚是觉得可爱、有趣。
“你说我叫什么?”这男子好像还挺喜欢小朋友。
“不知道,你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吗,真好笑——”说着小宝便笑了,我提醒了小宝一句。
“你怎么和叔叔说话呢?”我用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背。
“没事,小孩子嘛,你很可爱啊——”男子摸了一下小宝的头,“我叫大宝——你听过这个名字吗?大宝——”男子打趣道。
“大宝天天见——”男子又补充了一句,我都有点想笑了,只是这么小的小孩怎么会知道这个老广告呢。
“不知道,原来你叫大宝,那你一定是我爸爸,对不对?”小宝越来越过分了,说话也不知分寸了,不过他是小孩子,也是对的,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你怎么回事,小宝,快像叔叔道歉——”我蹲下来,拉着小宝的手,强烈要求他向这个男子道歉,“我不是说了吗,你爸爸出国了,过几年才回来吗?”
“可是我都没见过爸爸,他一定是回来了,在别的地方,他叫大宝,我叫小宝,难道他不是我爸爸吗?”小宝讲起了他所谓的道理,我也懒得和他浪费口舌,便一把抱了他起来,想走了。
“你们是外地人?”男子枪言道。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或者是知道了什么。
我淡淡地回头笑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要走了。
“爸爸再见——”这个小宝我都快被他整疯了,怎么回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陌生男人叫爸爸,我都觉得奇怪了,小宝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做法。
“等一下——”那男子向我们唤道,“等一下——”
只见那男子迈开了他那长长的腿跑到了车边,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遮阳伞,是一把棕色的伞,很大,很宽敞,我对颜色很敏感,因为那时贾辉给我准备了一身紫色的睡衣,还有毛巾,我倒现在还记得那颜色是那么鲜艳,那么惹人爱。
男子小跑了几步,最后走了过来。
“这个你拿着吧,我见你也没有保养的意识,尤其是孩子,你要注意保护,小孩皮肤嫩,现在紫外线又这么强,小心晒伤。”说着男子便帮我们撑起了伞,我实在感觉这样不妥,一个陌生男人为你和你的孩子遮伞,而且说了没有五句话。
“这怎么可以,这伞——”我实在不好意思了,只是他将伞硬是往我的手里搁,我忽然碰到了他的手指,他的手也碰到了我的手背,很大的手,很温暖,我似乎好久没有体触到这样的温度了,很久没有这种心跳颤动的感觉了,就那么一丁点,很奇妙,也很有趣,我的脸红了,我不知道在做了妈妈之后,我这个女人还会像年轻的姑娘一样有这样害羞的举动。
“拿着吧,就算送给小宝了——”男子说完便摆了一下手,“小宝再见——”
“爸爸再见——”小宝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男人,而我此时却再也不敢回头看这位男子了,只是背对着他,“谢谢了——”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举动在他看来也是不是觉得很异样,觉得很特殊,是不是很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