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贞一手被慕容宸握在手掌中，紧得不能再紧，抬头看着柳旭升：“否则如何？”其实她是知道否则如何的，可还是不想听到。
“便永远醒不过来了。”
柳旭升处理完了慕容宸身上的伤口，开了方子，便离开了。
房间了的人在慕容宸经过柳旭升的确诊之后，都退了出去。
周贞的被慕容宸握住的手冰凉，是害怕还是怎的，慕容宸的掌心有些潮热，此刻房间中静悄悄的，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日去宫中，刚下过一场雪的路面有些湿滑，为着入宫赴宴，周贞身上的衣裙不甚利落，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幸好被慕容宸一把扶住，于是就执着周贞的手，扶了她一路。
周贞一直没有说，那一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八个字深深的印在周贞脑海中，迟迟挥之不去。
天色渐晚，红缨进来点了灯，看看趴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慕容宸，又看看从晌午回来之后到现在还滴水未进的自家小姐。
“奴婢已经让人给周府捎话回去了。”
周贞坐在床边，看着一脸蜡黄的慕容宸点了点头。
“奴婢吩咐厨房做了些饭菜，小姐……”
周贞眨了下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红缨道：“不用了，我吃不下。”
红缨张了张唇，欲言又止，转身要走，却又反身回来。
“小姐……”
“还有什么事？”
“苏太傅也受了伤中了毒。”卫风进来之时，就听到红缨这样对周贞说，不甚赞同的皱皱眉。
周贞闻言，背后一僵，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道：“红缨，去请师父，就说让他务必给我这个面子。”
“是。”
第一日，慕容宸未醒，第二日，慕容宸未醒，前半夜，慕容宸突发了高烧，柳旭升赶来，把把脉说背后的伤口引发的高烧，不碍事的。开了方子，便走了。
府上的婢女煎好了药，整整一碗药，只喝下去半碗，于是周贞吩咐下人，下次再煎药，就多煎一些，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周贞想着大家白日里也都忙了一天了，便让众人都下去休息了，唯有红缨不放心，守在了外间，若有什么动静，她也能及时进来。
灯光下，慕容宸的脸色蜡黄，额头上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还在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周贞俯身，瞧见慕容宸脸上尽是自责悲伤的神色，这是周贞第一次在慕容宸脸上瞧见这个表情，却是在他昏迷的时候。
慕容宸喃喃自语的说了声：“二哥……”那眉毛皱的快要打成一个结。
“周贞……对不起……”
周贞借着灯光看着慕容宸，拿着汗巾给他擦汗的手顿住，为什么对不起慕容峥呢？
比较昏迷不醒的慕容宸，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周贞更让人担心。刚做好的饭菜端来，凉掉之后又端出来，下人怎么劝，周贞好像一个字也未曾听进去。
第三日，一直在慕容本家里住着，好多年未曾出府门一步的慕容峥与温锦来了慕容宸这边。
卫风站在大门口看着从马车上下来一身月牙白衣衫的慕容峥，这季节虽是入了春，可帝都的空气依旧干冷，慕容峥周身裹着披风，在风中那副身形更显单薄，下了马车被温锦小心翼翼的扶着走到了门前。
卫风弯腰行礼：“见过二公子。”
“起！”
卫风在前面带路，温锦扶着慕容峥在一旁走着。
……
红缨把手中的汗巾浸湿，拧干后递给周贞，周贞接过去为慕容宸擦了擦脸。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红缨转身瞧见是慕容峥与温锦，匆忙行礼：“二公子，温锦小姐。”
周贞听了，正要站起身来，慕容峥是抬手示意她别起身了。
“二哥身子不好，怎么亲自过来了？”周贞看着慕容峥说道。
红缨和卫风给慕容峥与温锦搬了两个凳子来。
“老三怎么样？”慕容峥问道。
周贞这两日未曾进食，也未曾梳洗，看上去憔悴不少，好在看上去还算正常，不过也就是看上去而已，听了慕容峥的问题，回道：“只要今日能醒过来，便无事了。”
慕容峥听了，看一眼床上的慕容宸，又看看周贞，对身边的温锦开口说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有话对周贞说。”
温锦起身，与红缨卫风他们一齐出去了。
“周贞，有些话，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告诉你。”
周贞握着慕容宸的手，静静的等着慕容峥到底有什么要与她说。
“你看到老三的手了。”
周贞自然是看到了，缠着绷带，却不知道是如何伤的。
“你出事之后，常常不见老三，是他自责的不行，手上的伤皆是他自己弄的，卫风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没有一个拦得住，你的事，从头到尾，老三都认为是他无能，你才会受伤害。”慕容峥说着顿了顿。
周贞看着低头看着昏迷中一脸蜡黄的慕容宸静静的说道：“他是这样容易自责的人么？”
慕容峥右手屈握成拳，放到唇边像是怕惊扰的慕容宸和周贞，轻轻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道：“是。”这回答的十分的肯定。
也是因为太过于肯定，周贞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凳子上的慕容峥。
“我身上的伤，或许无人告诉过你。”
“不是在与西池的战争中落下的么？”
慕容峥听了笑笑道：“是，那一年我是第二次跟随大军出征，却不知道离家出走的老三在那一次，也跟着军队出发，战场上，总是少不了伤亡的，我为老三挡了一刀，回来的路上延误的治疗。”
从成亲之后，第一次去慕容家周贞就发现慕容宸对父母不甚亲热，唯有对慕容峥这个二哥，态度不大一样。当时周贞也没有多想，没有想到却还有这一层。
“回来之后，落下了这个病根，再也难好，这些年来，老三一直是求医问药的，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自责，一直都觉得，我会如此都是因为他。”慕容峥说着，又咳嗽了两声，看得出他身体是真的不大好。
周贞看着慕容峥问了句：“二哥可曾后悔过？”毕竟，身体是一个人一辈子的事情。身体完了，到底还有何幸福可言？
